上一秒微弱得像要死掉,下一秒又强劲有力,反反复复,跟精神分裂一样。 “你家公子因何病情加重?” 阿耐抹着眼泪,“遇上敌人,公子动了内息。” 陆见微知道他没说真话。 武者中毒后,需及时用内力压制毒素在经脉中蔓延,的确不能轻易调动内息。 但温著之的情况显然比这还要严重得多。 他中毒多年,一直用内力、药物压制毒素于下肢,导致不良于行。毒素趋于稳定,即便动用内息,也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他这样,反倒像是毒素在经脉中过了一遍。 玄镜司指挥使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来并非是为了神秘,而是不能示人。 内力运转需要奇经八脉,经脉分布于躯干四肢,不包括人脸。为了不影响行动,并保证内力顺畅运转,便只能将毒素逼至面部。 从下肢到面部,可不就全身过了一遍。 陆见微果断吩咐:“搬他上床。” 阿耐闻声,连忙推着轮椅到床边,就要扶起温著之。 “不用,我自己来。”温著之轻咳几声,撑着床沿,使巧劲坐上床榻。 只是一个动作,就仿佛耗尽他所有力气。气力一散,他倏地往后倾倒,后脑差点撞到床头的柱子。 陆见微恰好立于床头,下意识伸手兜住,手指勾动发带,发带散落,长发倾泻而下,绸缎般铺满她的手臂,覆于枕面。 “小心。” 温著之茫然一瞬,回过神来,想要笑一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眼里含了几分,嘴唇微动,像是在说“多谢”。 “你们都出去。”陆见微说道。 薛关河带着阿耐退出房间。 屋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陆见微扶温著之平躺,捉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捋他衣袖,却被他反手克制。 “怎么,看不得?” 温著之呼吸几次,攒了一丝气力,说:“不好看。”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再不好看的病人我都见过。放心,不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我是……什么形象?” 陆见微轻笑:“钱多,好看。” “承蒙夸奖。”温著之松开手,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衣袖捋至臂弯,他肤色偏白,经脉清晰分明,只不过,本该泛青或淡紫的经脉,竟隐隐发黑。 陆见微看得直皱眉。 “你不要命了?” 温著之唇角微弯:“暂时死不了。” “打架有必要转移毒素?”陆见微又伸手去解他衣襟。 “陆掌柜。”温著之擒住她手腕,眼里似乎涌动着莫名的波澜。 陆见微挑眉。 “你若不想治,来这干什么?回南州死在宅子里不是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因为害羞?” “……” “看来是了。”陆见微直接掀开他的衣襟,露出黑筋遍布的胸膛,“这样都没死,你还是能撑上几年的。” 温著之避开她的视线,轻轻道:“借你吉言。” “你就是仗着自己内力深厚。” “陆掌柜……何出此言?” 陆见微掏出银针,利落刺入各处要穴,入针的手极稳,眼神也没有丝毫犹豫,像是行医数十年的老大夫,治过成百上千的病人,才练就如此娴熟的针术。 “单凭你表现出来的三级内力,根本压不住你体内的毒素,更遑论转移毒素后再次压制。” 呈现三级内力,是因为要分出大部分内力压制腿部毒素。 转移到脸上后,不影响经脉运行,只需分出极小部分内力,不影响内力等级。 温著之转回目光,定定望着她。 “陆掌柜好眼力。” “过奖。”银针越来越下,几乎入腹,“转移毒素时毒性残留在经脉里,方才号你脉,时而虚弱时而强劲,是因为你用内力在跟毒性抗争,你想将它们全部压入腿部。” 她伸向腰带。 温著之再次握她手腕。 再往下,真的不行。 “最后一针,关元穴。”陆见微目光坚定,不见丝毫动摇。 她太过镇定,反而更让人无所适从。 温著之缓缓松开,闭上眼。 为自己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顾虑感到可笑。 他是个病人。 病人只需要遵循医嘱。 最后一针落下,经脉里的刺痛倏然消退,那些附着在脉络里的毒素在银针的牵引下,逐渐聚向下肢。 手臂、胸口处,经脉由黑转青。 “毒素一直沉积腿部,对你并没有好处。”陆见微说。 温著之睁开眼,神色平静。 “没关系,在我死之前,它们还能用。” “有的人拼命向生,有的人一心求死,你是哪一种?” “不强求。”温著之笑道,“活也行,死也罢,都没什么遗憾。” “既如此,又何必到处求取灵药?”陆见微目光洞彻,“你不是为了解药,只是因职责所需。” 温著之失笑:“瞒不过陆掌柜。” 陆见微对他的真实身份不感兴趣,她只是觉得这人背负太多,活得太累,想让他松快些。 “消息当真是夏怀谷放的?” “我不该有所隐瞒,但此事为玄镜司机密,不好为外人道,陆掌柜见谅。” “哦。” “不过你是苦主,又助我玄镜司良多,并非外人。”温著之旋即改变立场,语调轻缓道,“他是奉命行事,‘极地金蚕’的谣言是他们杜撰的。” 陆见微颔首:“是因为我之前坑了他们?” “是,也不是。” “怎么说?” “千里楼凭借情报闻名江湖,知晓诸多密事,只要出得起价,就能从楼里买到想要的消息。” “所以?” “他们在陆掌柜这儿栽了跟头。”温著之身体逐渐回暖,面色不再惨白,说话也有了气力,“有人想买八方客栈的消息,千里楼却无法提供准确情报。” 陆见微轻笑:“这是怪我砸了他们的招牌?” “他们想借谣言,逼出陆掌柜的底细。”温著之也忍不住笑起来。 谁能料到,会逼出那般惊天动地的底细。 千里楼好似收获了情报,又好似没收获。 当所有人都知道九级武王的存在时,千里楼的情报也就失去了价值。 短时间内,已经无人再敢与八方客栈叫板。 “还有一个问题。”陆见微开始收针。 “请讲。” “温首富是真的吗?” “……” 陆见微用干净的湿布擦拭银针,再收入针包,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独特的韵律感。 “很难开口?” “是真的。”温著之轻拢衣襟,“我只是没想到是这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