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间建于一片广阔无边的汪潭之上,层层叠叠的阁楼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长桥。 六月又称“荷月”,长桥下的荷花正值花期,碧色的荷叶之上,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正竞相绽放。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池中的红鲤听到人声的向桥边聚拢,等着投喂。焦符手中拿着个小锦囊,锦囊中装着些馒头屑。 他随手抓了把馒头屑扔向水中,红鲤一窝蜂地跟着碎屑走,争先恐后地吞食着湖面上飘着的碎屑,湖面上吐着一连串的小气泡。 焦符却并未关注这些红鲤,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身侧的美人身上。 可惜,即使是出了屋,美人面上仍是神色冷淡,本想带美人喂喂鱼,散散步,可惜对方丝毫不领情,既未接他递过去的锦囊,见了这些鲜活可爱的红鲤,也未露出半分悦色。 见美人提不起兴致,焦符将锦囊中的馒头屑倒了个空,他扬手领路道:“白云间内有片桃林,听闻自怜爱花,不如移步桃林赏赏花?” 温自怜玉脸上毫无波澜,听了焦符的话,也无丝毫动作,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立在桥上的身影,宛如一座冰雕。 焦符面上的笑意有些僵,“若是自怜今日无兴致,也可回屋中,丝知阁内的乐师近日在白云间做客,可在屋中下下棋,听些民间小调。” 温自怜唇间一哂,还未出声嘲讽,就见池中的一朵荷花上正扒着一只流萤虫,这只流萤虫似是喝醉了酒般,扒在荷花上的身影有些摇摇欲坠,几度要从花瓣上跌了下来。 本要拒绝的温自怜即刻转身,“桃林在何处?” 焦符面上一喜,他殷切地带着路,“阁楼内地形复杂,还是由我带自怜前去吧。” 叶尤州扒在荷花上,看着二人前后离去,他晃了下晕晕乎乎的脑袋,边飞边挥翅扇着翅膀上的水滴,一路慢悠悠地跟在二人身后。 昨日他在焦符寝殿内听了会儿墙角,出来时就有些头晕目眩,飞不动路了。 他怀疑是焦符寝殿内燃了驱虫香,他幻化成流萤虫后更是受了影响,此时便是飞行都飞不成直路,一路左小拐右大弯的。 * 红艳的桃花开遍了枝头,一眼望去,是满目桃色,这片桃林极大,一眼望不到头。桃花虽艳,却丝毫敌不过眼前人的一根发丝。 焦符带着人走在桃色之间,细心道:“这片桃林中的每一株桃花都有匠人悉心照料,林中施了常春阵法,此处的桃花不凋不谢,同天地共存。” 好一个千金难博美人一笑,不说照料这些桃花的工程,就是这个常春阵法恐怕也是投了大量的心血。焦符在讨好师弟这方面,确实是下了大功夫。 叶尤州还有些晕,他站在一株桃树的枝头,打算缓一会儿神。 温自怜静静走着,目光在这些桃花上轻轻掠过,余光观察着身后那只有些笨拙的流萤虫,眉间划过丝忧虑。 一路走着,焦符如数家珍地一一介绍着桃花的品种,温自怜冷淡地听着,既不回答也不给出反应。 “嗯……” 桃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 本要继续向前的二人脚下一顿,叶尤州也有些意外,魔宗的人果真狂野,这大白日的,还有人在这桃林中寻欢作乐? 株株娇嫩的桃花掩映下的前方,有两人正紧紧交叠着,他们衣衫不整,面容含春,衣物之下掩去了一片艳色,但从他们淋漓的汗渍与不断起伏的身子来看,一眼便看出了他们在做何事。 “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等苟且之事,当真是污了自怜的眼。”焦符白皙的脸上微凝,似是十分痛恨面前这二人的行为,他的目光却十分认真地落在温自怜身上,不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神色。 见温自怜眸中如结冰霜,当即转身后,焦符细细琢磨着对方的态度,有些不确定。自怜虽是表情不善,可似乎并无多少厌恶之意,更何况…… 焦符往那纠缠着的二人看去,被压在身下的那位魔修香汗淋漓,贝齿轻咬,模样冰清玉洁,虽是在行苟且之事,可眉眼间却无半点娇媚,反倒是带着几分清冷之意,让人想更加狠狠地欺负他,将其拉入深渊。 焦符收回目光,追上了对方。若是他刚才没看错的话,自怜似乎是在这位魔修身上停了几秒,莫非自怜喜欢这一卦的? 焦符在心中划了个问号,紧紧跟上身前的美人。 * 叶尤州跟了一路,已经有些想呕吐了,用流萤虫的身子来说,他现在是被杀虫剂喷了,分分钟就要没了虫命。 叶尤州对幻术感同身受的怨念更重了,当务之急,他得找个地方变回人,否则他真要晕死在这白云间了。 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二人身后,见师弟与焦符进了一处阁楼赏乐,叶尤州跟着他们进了阁楼,小心地窝在了一处角落。 阁楼内端坐着数位白衣的乐师,古筝时而婉转低沉,时而如流水般灵动,如靡靡之音,响彻在屋内。 叶尤州听着更想吐了,好比是晕车之人正坐在汽油味极重的皮质椅座上,车里还放着摇滚的重金属乐,震得他两耳发嗡,头痛欲裂。 焦符摆着黑白棋子,浅笑道:“让黑棋于自怜,由自怜先下可好?” 屋内琴声袅袅不绝,氛围正好,温自怜却突然起身,“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焦宗主请便。” 白丝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美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阁楼中,一众小妖童紧跟其后,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焦符空坐在棋盘边,唇边的笑倏然收起,他抬了下手,“都停下。” 屋内的琴声似是突被扼住了喉咙的喜鹊,乐声戛然而止,阁楼中的气氛突然之间有些凝固。丝知阁的乐师们交替了番眼神,疑惑着是不是自己弹错了琴谱,焦大人今日怎么有些不对。 温自怜一路疾行,身后追着他的小妖童们两条短腿更如风火轮般,都走出了残影。 不知这美人为何突然如此,小妖童们在身后一边追着,一边在心里八卦着,是就这美人这般性子,还是天下的美人都是这般喜怒不定?方才去桃林的时候脸色还算不错,怎么听了会儿琴音,就又变卦了? 到了泗水居一十二间,小妖童们正要跟进屋内,房门猛地关上,小妖童们捂着碰痛了的鼻尖,连连抽气。 美人果真都很难哄,焦大人看上的美人更是难哄得要命。 一路赶回屋内,温自怜施了个蔽目诀,他松开拳头,掌心处的流萤虫正奄奄一息。 温自怜眉间染上些忧色: 【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到了安全地带,叶尤州再也支撑不住地变回了人身,他虚虚撑在温自怜的身上,终于松了口气。 【无事,只是吸入了些灭虫的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