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到你以为他是你生命里固有的背景,而有一天他也会消失不见,引得人偶然的惆怅。 而有的人,不管隔多久再出现,脸上都仍写着两个大字“恶心”。 方砚唯就这么隔着一条街,跟程骋对视上了。 程骋比几个月前胖了一点,搂着个女生,正在吹自己家里的车,骤然间抬头,看见街对面的方砚唯,显然是没敢认。 方砚唯站在街灯下,提着几只透明的白色塑料袋,乍一看像是刚放学的学生。 “我不在家,没人收拾你,你过得不错?”方砚唯问。 程骋却如临大敌,揽着女生的腰,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就对方占了他房间这事,要在先前,方砚唯刚刚完全能冲过去把人按地上打。 但他这次是陪路执来考试的,他不想让他们家里这些破事给路执添麻烦。 他怕小白花吓到掉叶子。 他提着几只塑料袋,回了酒店。 房间里灯光明亮,路执给他开门时,头上还顶着张半湿的毛巾,黑色发丝上凝了水珠,一看就是刚洗完澡。 “路神。”他把小餐盒在桌上摆了两排,“挑你喜欢吃的。” 他在大街小巷里踱了半个晚上,沾了半身的烟火气,可他在路执身边坐下时,路执还是闻到了一点青涩的苹果香。 “这个我以前每天放学都买。”方砚唯把其中一小盒挑出来,“你尝尝,你要是吃不惯,就留给我。” 路执没动,而是问:“脖子怎么了?” “脖子?”方砚唯露出疑惑的目光。 哦,那会儿方便面扑过来时,他被挠了好几道痕。 “狗抓的,没事。”他说,“我家逆子不懂事。” 他右手抵着下颌,嘴角微微弯着,左手漫不经心地拨着桌上路执因为洗澡取下来的细木珠子。 “好好考啊,路执。”他说,“我可是把最好的,都捧到你眼前了。” “嗯。”路执说。 “你吃这个……”他刚把鲜花饼推给路执,手机上显示有来电—— 是他爸。 “我听你姑父说,你回k市了?”男人的声音传来,“大过节的,不回家,你在外面野什么?” “那是你家,不是我的。”方砚唯把手机扔桌上,开了免提,扎了串烤蘑菇吃。 还得是路边摊上买的才香。 “你怎么说话的?”男人沉默了半晌,问,“你不在家,房间给程骋用怎么了,你不用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每次我都是见你打他,你好歹在你阿姨眼前给我点面子。” “你跟面子过后半辈子吧。”方砚唯把电话挂了。 这酒店的床说是大床,但却是个大圆床,只有中原那片儿区好睡。 方砚唯被迫挨着路执躺下,好在他不认床,有块地皮就能睡着。 少年柔软的发丝扫在自己的颈边,双手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睡衣衣角,路执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秒,把空调的温度打高了些,关了卧室的灯。 房间里刚暗下来,方砚唯就不老实地踢了踢他的小腿。 “学霸,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出来旅游吧?” 路执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嗯。” 方砚唯侧过身,枕着路执的手臂:“就这样直接睡是不是有点可惜?” 少年的尾音上挑,跟平时一样带着挑逗胡闹的意思,路执却听出了跟平日里不太一样的脆弱和沮丧。 路执把人乱动的手从自己腰上摘下去,单手扣好:“睡觉吧,方砚唯。” “我不困。”方砚唯的手在被子里乱动,不小心从路执的小腹下方边擦过去。 路执:“……” “方砚唯,别闹。”路执说。 这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怒意,方砚唯一下子就安静了。 还是睡觉吧。 隔天早晨,方砚唯倦倦地睁开眼睛,要给路执送考。 “我可以自己去。”路执看他半闭着的眼睛。 “不行。”方砚唯艰难地下床。 他隐约记得昨晚他好像“冒犯”了一下路执,书呆子那么冷淡一人,搞不好会生气。 但路执这考试,他还是要跟着去的。 这边是苗疆人的地盘,说方言的人很多,小白花听不懂本地话,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清晨的深巷安静,只能听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路神。”方砚唯说,“别生气了,等你考完,我带你去……” 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靠近,他停住脚步,皱了皱眉。 不太对。 有人在向他们靠近。 他转头,果然看见了程骋那张脸。 不太妙,他俩被人给堵了。 程骋带着几个人跟上了他们,手里似乎还拿着点什么。 棍子? “方砚唯。”程骋冷笑着说,“我还没去鹭屿找你麻烦,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你?”方砚唯把路执推到自己身后,“别丢人了。” “今天我非把你打到哭。”程骋说。 他叫的都是社会上的人,拿钱就办事,想教训一个没人管的方砚唯,太容易了。 “打人是不对的。”一个声音从方砚唯身后传来,“这巷子里有监控。” 路执站在方砚唯身后,面上看不出什么害怕,跟平时一样的木讷和冷清。 “你们几个,把监控拆了。”程骋抬手指向小巷的墙壁。 方砚唯不想跟这群人打架,但现在打电话叫林与宋他们,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你去考试。”他转头对路执说。 怕这小白花会害怕,他甚至牵着嘴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以作安慰。 “嗯。”路执应声。 天空阴云密布,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雨,风穿过小巷,把方砚唯敞开的黑色外套吹得猎猎微摇。 “这是谁啊?”程骋开口,“你从鹭屿带回来的小弟?这么乖,还穿校服?” 程骋一抬手:“不能让他出去喊人,这俩一起打。” “跟他没关系。”方砚唯挡在路执身前,“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不爽的冲我来,关他什么事。” “学霸,你去考试,别迟到,给鹭屿争光。”他催促路执,“跑!” 有人举着棍子上前,他闪身躲开,一把推开了路执。 他低估了程骋对他的恶意,这群人手上带了刀。 他可以受伤,可以在雨水和泥泞里自生自灭,但路执不行。 天生就骄傲高贵的小白花,就该生活在阳光下,长在温房里,被人夸奖和赞美就够了,不必被他拉进这些肮脏的、没有止境的污垢里。 他反身绕过人,一拳揍上程骋的脸,掐住程骋的脖子,把人往地上掼。 程骋被他掐得满脸通红,止不住地骂人。 他打架,都是靠瞬间的爆发力,一开始就能给人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