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色微明才悠悠转醒。 不知道是因为李亦澜昨天晚上受到的刺激过大,还是因为撒药粉前她先挨了江欲燃一记手刀,直到所有人都醒了,她还在睡着。 不过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她睡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和夜里比起来,白天总是更能带给人们安全感,一觉睡醒,张智行和钱晓钰的情绪也已经稳定了很多。担心会影响到李亦澜的休息,同时也担心他们接下来讨论的内容会被李亦澜听到,司予把众人都叫到了宿舍外的走道上。 他简单同大家讲了一下现在的计划,正打算说具体的安排,突然听到“砰!”的一声,405寝室的房门被人一把拉开,重重撞在了墙上。 李亦澜站在门后,两眼通红,头发散乱,看上去狼狈而又憔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刚才他们的话又听到了多少,只见她直勾勾盯着司予,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 起初的惊讶转瞬即逝,司予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却不躲不闪,眼神干净而坦然。 李亦澜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挖出点什么别的东西:愧疚、怜悯、心虚、伪善…… 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看着她,像是在自然而然地向她陈述一个事实:我知道你不同意,可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那样的眼神下,李亦澜整个人瞬间就彻底崩溃了下去。 她一只手扶着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不同意!她杀了纪承!那个人、那个怪物杀了纪承!她把他给、给……” 说到这里,她几乎泣不成声,哽咽难言,钱晓钰赶忙过去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挣开了:“滚开!你们这群吃人血馒头的东西!我男朋友昨天晚上刚死,你们今天就商量着给凶手过生日?!你们还是人吗!” 她说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司予的领子:“特别是你!枉我之前还一直那么信任你、感激你…… “司予,你的血是冷的吗?啊?” 司予对上那双布满血丝的、困兽般的眼睛,心里倏而升起了一股怎么也压不下去的、自虐般的欲/望,像是有一个一直被禁锢在他体内、掩饰在温和外表下的冰冷灵魂挣脱了枷锁,于虚空中投下讥诮的目光。 那个魔鬼般的声音在耳边引诱着他:开口吧,把最伤人的话都说出来,把一切粉饰的太平都恶狠狠地撕碎…… 几乎是魔怔般的,司予动了动嘴唇—— 就在这时,一旁的秦夺却如有所感般地走上前,一把拉开了李亦澜的手,沉声道:“李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李亦澜想要甩开他,可是那双手却始终铁钳般紧紧攥着她,她无比愤恨地回过头,骤然对上了秦夺那双冷灰色的眼睛。 秦夺的视线如一道铁丝般钉住了她的瞳孔,一字一句,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李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鬼使神差地,对上那双笼着冷雾般的眼睛,李亦澜满腔的激愤像是终于被扎破了一个小孔的气球,一点点泄了出去。她的目光茫然而悲哀地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到最后,终于整个人都失去了骨头一般,瘫软地往下一滑。 秦夺使了个眼色,松开手的瞬间,江欲燃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 “没事了,没事了……”江欲燃将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一只手一下下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极尽温柔地安抚着,“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杀掉那个怪物,给纪承报仇,不是真的要给那个怪物过生日……你放心,我们这次一定不会让怪物活着出去,再害更多的人的,好不好?” 昨天夜里的雨一直下到现在也不见歇,天色一片阴沉,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所有人都在看着李亦澜,只有秦夺偏过头去,看向了从头到尾一直站在那儿,一言未发的司予。 对方垂着眼站在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出声阻拦,司予大概会说出什么无法回头的话。 ……但他也知道,明明只要司予愿意,他几句话就能把李亦澜哄好。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司予忽然抬起了眼,都这种时候了,竟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带着两分苍白与疲惫,他仿佛这一刻才从刚刚那个魑魅魍魉的幻觉中抽身出来,看着在江欲燃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李亦澜,良久,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给你造成了伤害,我很抱歉。但总有一些事是非做不可的,大家都是人,每个人都想活,希望你能理解。 “……如果你理解不了,那我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是理解了。” 说话这句话,他欠了欠身,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下里漫起一股灰蒙蒙的水汽,那道修长纤细的背影映着廊外的雨幕,不知为何,看上去让人觉得…… 似乎格外孤独。 第41章 递刀 李亦澜抬起头,怔然看向司予离开的方向。 什么叫做每个人都想活……?难不成没有给那个杀人为乐的怪物庆生,他们就都得死么……? 秦夺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从前天早上在阳台上听司予说完那席话,他就不再想对人说出“节哀顺变”这四个字了。 而其他再多的道理,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而虚伪。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看向江欲燃,简单地留下了一句:“照顾好李小姐。” 随后转过身,渐远的脚步融在雨声里。 一场闹剧便这样散场。 司予站在宿舍楼大门前的弧形台阶上,仰起头,看着漫天的雨线如同永无止境般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徐不疾的脚步声。 那脚步在他身边站定,紧接着,司予闻到了秦夺身上那道冷雪般的清冽气息:“我以为你会直接出去。” 司予笑了笑,应道:“我这件大衣挺金贵的,沾不了雨。” 秦夺意外之余,嘴边短促地提起了一点笑意,没想到会是这种理由。 他们俩默契地都没再提李亦澜的事,檐外的潮气一层层地漫上来,司予突然侧过头看着他,问:“你喜欢下雨吗?” “谈不上喜欢。我对天气没什么特殊的喜恶。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喜欢。”司予仰起头,颈部弯曲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轻轻在空气里嗅了嗅,眼尾下弯,“下雨的时候,空气里会有一股自由的味道。” 秦夺:“自由?” “嗯,自由。” 司予记得十一岁那年,他第一次反抗那个男人的时候,就是在一个这样的雨天。 那天下午,他趁男人在书房里发疯,偷偷从二楼的窗台上跳了出去。滂沱的大雨成了他的最佳共犯,掩盖住了那个闷热的下午,一个小男孩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