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霆:“回头再说。” 黎纵拽他回来:“不行。就现在。” 余霆被他扯得一个踉跄,险些扑在黎纵身上:“有什么事等你……” “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说,”黎纵抓着余霆的手腕的手忽然下移,握住了余霆的手,余霆浑身一震,猛就要缩手,黎纵紧紧地攥着他,“你走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每天脑子里全是你,睡觉是你,工作是你,吃饭是你,发呆还是你,手机只要一响我都以为是你,我觉得你这个人特别烦,简直无孔不入,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真的一刻也等不了,马不停蹄就想来见你,我这辈子没这么心绪不宁过,就算被埋在防空洞里迟迟等不到救援,被毒贩拿枪指着脑袋我都没这么焦虑过。” “……” 余霆不吭声,浅色的眼眸怔怔地望着他,仿佛水底汹涌的暗流,表面上却只是随着光晕微微波动,隐隐露出一点端倪。 黎纵不知道自己说得够不够清楚,他希望余霆能给个回应。两个人坐在草地上,半个身子都贴在一起,体温隔着柔薄的布料烘烤着彼此,余霆不自在地挪了挪,但随即又被黎纵抓住了:“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纵的眼睛在阳光下像光泽柔和的黑珍珠,闪着充满期待的微光,仿佛融进了这漫天的朝霞,足以照亮冰冷峥嵘的长夜,诱惑深渊矩步的行人驻足回头。 黎纵的影清晰地照进余霆的眼中,他的身体紧绷了片刻,最终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闷闷道:“我还是给你去拿水吧。” 他甩开黎纵的手,骤然起身就要逃走,黎纵一个前倾把他的手抓回来,大幅度的动作扯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痉挛:“啊!” 余霆赶紧:“黎纵!” 黎纵趁机抓着他的手,十指紧扣地攥在手心里,生怕人再跑了溜了,他深深地看进余霆眼里:“余霆……” 余霆有预感他会说什么,打断他:“好了,我先送你去卫生站。” 黎纵纹丝不动,拉着余霆的身子朝自己身上倾斜:“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余霆表面竭力保持镇定,但一对上黎纵的目光,他的心就悬得跟走钢丝一样。 黎纵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很久,视线抚过他的眉梢,眼角,鼻翼,脸颊…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漫山的桃花,黎纵发现灰色和粉色交融在一起,竟美得不可方物。 “我该怎么办?”他追问。 近距离的眼睛彼此都含着微光,余霆紧抿着唇,别开了视线:“黎纵你入戏太深了。” 黎纵:“我是认真的。” “放手。” 黎纵不放。 他就不信余霆现在忍心跟他动粗。 果然,长达二十秒的对视僵持之后,余霆还是没动,甚至都没移开目光。 一滴汗从黎纵煞白的面颊上滑落,他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愿意信我,可我犯得着拖着病…开七个小时车到这深山老林来找你开玩笑吗。” 到此为止余霆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思绪,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别发神经了,跟我走。” 黎纵任由余霆把他的胳膊捞过去:“我没逼你表态的意思,我就说给你听,你明天再答复我也行,过几天也行,实在不行下个月也成,反正这也快月底了…啊!” 余霆自顾自地将他的胳膊绕过后颈,把黎纵架在自己身上:“你别说话了!” 黎纵被架着站起身,一口顶在心窝的气半晌才呼出来,整个人都摇晃了两下。余霆连忙捞住他的后腰。 黎纵一声声痛苦的闷哼就像闷鼓雷,听得余霆的心紧皱成一团:“你就不能省点气力吗!” 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胡言乱语,余霆觉得他当真是病得不轻。 黎纵从余霆略带三分火气的口吻里,咂摸出了一丝隐忍的心疼,叫得更惨了:“哎呦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直不起腰,疼死了,太疼了!” 余霆慌忙揽住他的前腹,几乎从侧面环抱住了他的腰,用整个身体撑起了黎纵大半的重量,问他:“这样好点吗?” 这个姿势让余霆的耳朵几乎贴在黎纵的胸上,黎纵垂眼看着余霆,偷偷一笑:“好多了…但还是很痛,如果,如果再抱紧一点……嗯!” 余霆的劲儿使得猝不及防:“这样吗?” 坡下农田里的人听见声响,摘下草帽仰头看上来,看见两个搂搂抱抱的大男人。 “还……还是疼。”他是真的疼,余霆这样勒着他其实适得其反,但黎纵不知是在放纵什么愉悦兴奋的情绪,找虐似的说,“再使劲一点……就更好。” 话是这么说,但身体是骗不了人的,他的声带正在难受得颤抖,余霆知道他在装孙子,手劲松了几寸,冷道:“那就忍着。” 黎纵也知道自己有点玩过火,根据他和余霆相处的经验,低头道歉是没有用的,于是他剑走偏锋走“弱小懂事”的路线。 “你扛得动我吗?” 余霆没有理他,一手牵着小黄牛,架着黎纵一点点往山下走。 黎纵的身高将近一米九,浑身都是严格自律和常年锻炼的精悍肌肉,体脂越低重量越沉,余霆比他足足矮了半个头,要承受他的重量确实有些吃力。 黎纵继续:“要不你把我扔牛背上吧,我吃得消。” “它吃不消。”余霆皱眉,“他才一个月大。” “这么大了才…才…一个月大?” “你能不能不说话?” “我就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不然更疼,嘶~!” 二人就这么斗着嘴,快一步慢一步地走下了山坡。 好在卫生站离得不远,余霆用公用电话叫来了治安站的小蔡。 小蔡是个热血青年,帮忙挂号,打单子,缴费,拿药,而余霆就只能守着黎纵。 因为医生说黎纵因滥用强刺激性特效药物,严重伤了胃,又长时间空腹导致了轻微的胃出血和低血糖,这会儿正坐在卫生站走廊的躺椅上挂吊瓶。 说什么被余霆气得胃疼,全是鬼话连篇,幸好那天在KTV的洗手间余霆及时阻止了他,如果他真把一整瓶醒酒药吞下去,估计现在就胃穿孔了。 余霆满似沉水地调慢了点滴的流速。 黎纵:“太慢了,还有一瓶半,这得挂到什么时候?” 余霆抬眼看他。 “行行行,慢点就慢点,你开心就好。”黎纵继续食不甘味地喝着白米粥。 余霆沙沙沙地扒开塑料袋,用勺子把一盒蒸蛋搅碎到可以喝的程度。 说实话,这样看上去有点像婴儿的大便,但是黎纵很配合地就伸手去接,他左手拿着勺子,下意识就伸出了插着针头的右手。 余霆又是一个眼神过来。 黎纵赶紧把手缩回去放好,活像个受气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