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递到嘴边。 “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来说信仰就是一切,真羡慕。”沈栋忽然说一句。 这是从黎纵踏进审讯室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黎纵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放下杯子:“钱不也是你的信仰吗,为了钱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 黎纵完全一副随口一说的闲散态度,压根没打算用心审的样子,沈栋半天也看不懂他的用意,这人只要心中没底就忍不住想试探对方的虚实。 沈栋仰头看着白炽灯,缓缓闭了闭眼:“所有人都觉得坏人就该死,觉得我们坏事做尽,杀人放火,想尽办法都要让我们在临死之前露出忏悔的表情,让我们为别人的家破人亡感到愧疚。” 他说完闷笑了一声,长长地吁口气:“可是我也家破人亡,我有回头路吗,我也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黎纵的腿跷在桌上太久,放下来的一瞬间僵得生疼,狠狠地皱了皱眉:“你家破人亡与别人何干?不能因为你自己命不好就搞得别人妻离子散吧?” “对啊,”沈栋的思路尤为清奇,“那别人家破人亡又与我何干?他们幸福美满了我就能活得容易一些吗?” “那倒不能。”黎纵还真跟他愉快聊上了。 沈栋十指交握,看着手上明晃晃的手铐,沧桑疲惫的脸上全是漠然:“毒品,是个人都知道那玩意儿害人,是他们自己要吸,要折腾,那些从戒毒所出来的人一百个里面就有九十八个会再吸毒,他们忍不住,因为人性就是经不住诱惑的。” 黎纵不置可否,环抱着双手听他说。 沈栋继续说:“他们禁不住毒的诱惑,我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大家都是下九流,谁会可怜谁呢?” 黎纵只觉得他死不悔改,但也不想试图说服他,只是动了动发酸的脊椎,换了个坐姿:“你就照实说,常祈上面的人还有谁,你态度端正点,我可以替你向法官求求情。” 这话沈栋听腻了:“给我减刑吗?” 黎纵提了下眉角,没回答。 “别逗了,从枪毙十次减到枪毙一次??”沈栋讽刺一笑,“我是律师,这套忽悠对我没用。” 黎纵单边嘴角一提,稍稍坐正一点:“那你可以先预判一下,诈骗,谋杀,非法囚禁,贩毒,绑架挟持,这些加起来你够死几回。” 沈栋太困了,连笑都没力气:“黎队长您真逗,您要是抓到瘾君子也立马判枪决上路,世界上的瘾君子何止少一半,销路都没了,钱也就没得赚了,谁还贩毒,金融学不是说了吗,有需求,才有市场。” 黎纵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沈栋的眼睛已经是半眯着的状态了,看着就像在说临终遗言:“你今天抓了我,明天还是有人运毒过边境线,就算你们把我老板也给端了,下一秒就有人顶上他的位置,金三角的毒田永远都在,发财的人换一批又一批。” “然后呢?”黎纵问。 “给你们支个招,把瘾君子也杀了,”估计是死到临头,沈栋还真敢说,“那些戒毒所的全部枪毙,溜冰打针的逮一个杀一双,反正他们也是社会的渣滓,留着干吗??把他们杀干净了才是最好的威慑,没人吸毒,自然就没人贩毒。” “是吗?”黎纵松松垮垮地坐着,“这么说你从来没有迫使别人吸过毒?如果主动吸毒的人是罪有应得,那被你们下毒坑害的那些无辜者也是吗?” 沈栋没说话。 黎纵笑着叹气:“你啊,死到临头还在颠倒黑白,现如今的社会不会有人真的饿死,求存谋生的路子有很多,很多人都在努力生活,所以才有了三百六十行职业,”他说着用视线指了一下面前的茶杯,“别为自己的丧尽天良找借口,你们为了多一个销路,可以随手在别人的杯子里扔一片药,像你们这种人不死干净世界是不会安宁的。” 沈栋不痛不痒地听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黎纵也懒得跟他废话,他坐直起来,把面前的一沓照片扔在了沈栋面前,“咱们聊聊别的,说说你弟弟。” 照片上是个瘦骨嶙峋的快递员在烈日炎炎下搬着重物,看样子稚气未脱。 沈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想伸手去触碰照片,但他忍住了。 黎纵说:“你弟弟才十九岁,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中暑躺在诊所里,买药的钱都是民警给垫付的,他挺想你的,一直追问你的下落,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沈栋低着头,看着那些照片,眼眶红了:“他为什么没上学?我明明给他汇钱了。” 黎纵转了转手里的笔,隔空指了一下桌上的照片:“你多久没联系你弟了?” 沈栋自己也不记得了:“那家人保证过一定会对他好的,会好好抚养他。” “那家人把他赶出来了,”黎纵的语气不咸不淡,懒散地往后一靠,“他去年六月就开始自己打工了,你打的那些钱根本没到他手里,他一直在等你回去找他,警方还没告诉他你已经被抓了。” “…………”沈栋有些哽咽。 黎纵挺疑惑:“你说你图什么?一个好好的律师非要做这些非法的勾当,弄得亲人离散,你既然这么爱你弟弟不是应该陪着他成长么,为什么搞得非要永不相见才能保持平衡?” 沈栋紧抿着唇,腮帮子绷得发颤,眼睛里蓄着水光,发抖的手捡起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翻起来,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黎纵继续说:“最后那几张是今天才拍到的,他弄丢了客户的包裹,被失主按在地上揍,鼻青脸肿,可怜啊,这么小,连个替他出头的人都没有。” 沈栋猛地把照片翻过去扣在桌面上,沉重的气息让他的胸腔剧烈起伏。 黎纵继续刺激他:“他这遭遇跟你小时候是不是很像啊?说不定长大了也是你的翻版,不过以他的学历估计做律师是不行了,看他这体格做打手也难,不对,要是被你头顶上那帮人找到他,他估计活不了那么久吧,”他说着一咂舌,“也好,免得活着受苦。” “够了。”沈栋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抬起脸,“你别说了。” 黎纵直视他:“你要是从现在开始从实招来,我就给他条活路。” 沈栋:“!!” 黎纵无所谓地动了动眉毛:“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只要我一句话,他就能改头换面,可以去国外读书,你的选择可以直接决定他的人生。” 黎纵起身,拿着他的笔本子准备走人:“好好想想吧。” 他刚拉开门,沈栋突然喊道:“等等。” 黎纵站在门框边转身看过去:“这么快就想好了?” 沈栋绷着脸,声音沙哑:“我要见余霆。” 黎纵皱眉:“见他干嘛?” 沈栋沉下脸,猩红的眼睛瞪着:“见不到余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