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正在蠕动,仿佛抗拒阳光,正拼了命地想往血肉里钻! 与秦妙语交手的黑衣人一见此景,脸色大变,二话不说便朝崔不去扑来,却又被秦妙语死死缠住,黑衣人竟徒手掰开秦妙语的软剑,又顺势抢夺,力道之大,秦妙语甚至被拉得往前踉跄,天灵盖随即一阵寒风扑来,快得连抽身后退的工夫都没有。 完了!她想道,忍不住闭上眼,不忍去看自己脑壳破碎浆液四溅的那一刻。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降临,竟是裴惊蛰从地上挣扎起来,从后面拖住黑衣人,与他缠斗,为秦妙语争取逃跑的时间。 秦妙语吸了吸鼻子,心想下次再也不说裴惊蛰蠢了,她抽回软剑,又纵身而起,与黑衣人周旋缠斗。 裴惊蛰只觉肩膀越来越痛,刚才崔不去还没来得及将虫子揪出来,他就不得不起身营救秦妙语,此刻催动真气,虫子又往里钻,很快半边肩膀就没了知觉。 就在此时,他听见有人哎呀一声。 “阿去,你果然来救我了!” 这声音的主人平日总欺负他调侃他,但此时此刻听见,竟令裴惊蛰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郎君,我肩膀钻了虫子!” 即使现在重伤濒死,裴惊蛰自忖也能咬着牙坚挺,偏偏他平日最怕虫子,尤其是不知名的虫子钻进身体里,只要一想到鲁鸣和周老七,那虫子竟是死后还在人体内蛰伏的惨状,他就不禁又恨又怕又痛又委屈。 “哟,那虫子在你身体里生卵不?卵破了还会不回去有成千上万的虫子钻出来?” 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凤霄身形若鬼魅地出现在身后,又一掌印在后心,登时往前扑倒,生死未知。 凤霄还有余裕调侃裴惊蛰。 裴惊蛰一听,脸色更白了,三魂七魄都恨不能随风而去,连头发都想要挣脱发髻的束缚根根炸起。 他忍不住扭头,鲁鸣的头颅正歪在不远处看着他,木讷呆滞,灰败惨淡,好像在喊他赶紧下去跟自己作伴。 “别动!”崔不去按住他砧板上活鱼一般挣扎扭动的身躯。 那条虫子钻得越深了,已经在右肩下方右乳上方的位置,皮下微微蠕动,如有活物。 “崔尊使,我不想跟雁荡山庄那帮人一样丧心病狂对你们下手,等会若是不行,您就杀了我吧!”裴惊蛰咬牙忍惧颤声道,“劳烦您跟我家郎君说一声,就说我,我在解剑府的厢房内还藏了私房钱,就放在第四根房梁上面,你让他都帮我买了纸钱,以后每个月多烧点给我,我怕去了下面不够用!” 说到后面,已经带上微微的哭音。 崔不去面无表情:“凤二,你将他全身经脉都锁住,不要让虫子再跑了,秦妙语,等我一喊你就抓。” 秦妙语紧张点头。 凤霄手法重,却比秦妙语快了不知多少,他手指在裴惊蛰身上点几下,后者便觉得自己一动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崔不去又在他右乳上方划出好几道长长的口子。 虫子见机极快,一发现皮肉暴露出来,就要往别处钻,奈何几处浅表都被崔不去划开,它的身躯被迫露出一点。 “抓!”崔不去喝道。 几乎是同时,秦妙语将手中香辛料撒出,那虫子似也十分畏惧这种味道,当即身体一僵,秦妙语伸出手将它捏住狠狠往外一拔! 虫子尾部竟还倒钩住身体,被捏出来时,连带勾出一点血肉。 秦妙语一手涂满香辛料,却也不敢碰那虫子太久,当即就朝地上甩去,虫子落地,凤霄食中二指一枚石子弹出,将虫子钉死当场! 却见那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突然也吐出一口黑血,平平无奇的面容迅速枯萎衰老,瞬间从三十四岁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叟,黑色罩袍之下,露出一缕华发。 他这一死,剩余几棵树木竟也迅速缩水败落,迷雾消散殆尽,香气无影无踪。 方才神智大乱的众人神情萎靡,纷纷呕吐起来。 元三思方才也被黑衣人和虫子的诡异吸引去心神,一时忘了落井下石,现在幻境消失,凤霄又跟崔不去会合,他再想下手也晚了,当即神不知鬼不觉悄然离去。 待宁舍我发现时,元三思已经不见了。 他在心里暗骂对方,一面对凤霄和崔不去拱手笑道:“多谢两位搭救,要不是你们,宁某现在还被困在阵里出不去呢,只是没想到世上除了范先生,竟还有如此厉害的用阵高手!” 崔不去却道:“对方的阵法并不厉害,他厉害的是这个。” 他指的是黑色长虫。 宁舍我虚心请教:“敢问这是何种毒虫?” 崔不去看他一眼:“我为何要告诉你?” 宁舍我被噎了一下,没敢生气,依旧笑呵呵的:“说的是,宁某对二位心服口服,还请二位放我一马,今日之后,我金环帮绝不敢越过长江一步,二位若是南渡,金环帮必也鞍前马后誓死效劳!” 崔不去冷冷道:“我要你去给萧履传话。” 这样说就是间接说明今日不会杀自己了,宁舍我略略放心,忙道:“崔尊使请讲!” 崔不去:“今日之事,你一五一十告诉萧履,问他愿不愿意就此事合作,若是愿意,到京城左月局找我。” 宁舍我捉住其中重点:“就此事合作?” 崔不去忽然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如果除去共同的敌人之后,我与云海十三楼就依旧还是敌人,这一点,想必萧楼主和宁帮主都明白吧?” 宁舍我也笑:“自然,宁某明白!” 他最忌惮的其实不是崔不去,而是凤霄,说话间时不时瞟向后者。 凤霄问:“老宁啊,你观我容貌如何?” 宁舍我一愣,笑道:“凤府主是我生平仅见,最为出色之人!” 他这话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全身而退在拍马屁 凤霄笑了笑,又叹道:“可惜啊!” 宁舍我觉得手痒,但他还是笑得真诚,甚至带了点孩子般的好奇:“可惜什么?” 凤霄:“可惜我这样的玉树临风,每日都得花许多工夫去维护,比如说沐浴的时候,须得用山间泉水,最好是初霁的雪水,再比如说,我身上这衣裳,得是蚕丝所制,柔软细腻,才不会划伤我的皮肤,你懂吗?” 宁舍我:…… 他目露茫然,根本不知道凤霄想要表达什么,宁舍我自忖精明圆滑,在南朝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听得懂无数绵里藏针的话外之音,唯独听不懂凤霄的话。 想他宁舍我也算叱咤一方的豪杰人物,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这样自作聪明,早就被他一挥手拖下去喂鱼了,可宁舍我现在非但不能发火,还得琢磨凤霄的言下之意。 “宁某鲁钝,还请凤府主……明示?” 崔不去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