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红线绕过他的头部,颈部,全身各处,勒入皮肉,渗出血珠。 假隋帝的两只眼珠甚至被勒得微微往外凸出。 脖颈上的红线起码有七八根,根根深埋入肉。 一瞬间,二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他们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皆非孤陋寡闻之人,但假隋帝这种死法,还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萧履握住崔不去的手腕,让他将火折子往前挪,自己顺势走近几步。 “红线是从石塔内冒出来的。”萧履道,他扬袖朝石塔拍去。 真气令石塔瞬间碎裂,露出下面的源头。 石塔中空,原本用来放置高僧舍利的地方,已经变成一具幼小的人形傀儡。 上面绑了无数根红线,隐隐还能闻见楠木香气。 当他们摸上石塔时,机关触动,红线射出,辅以惑乱心神的香气,就连武功高手也很难逃离,更勿论假隋帝了。 方才若没有萧履及时那一拉,以崔不去跟石塔的距离,就算留有命在,也很难不受伤。 崔不去弯腰察看半晌,终于直起身体。 他道:“石塔被人动过了。窟合真肯定不止放了蛊人进来,他曾深入这里,做过一番布置。” 萧履的手轻轻拂过假隋帝的脖颈。 崔不去:“如何?” 萧履缓缓道:“没救了。” 假隋帝一死,萧履的计划就算失败了一半,崔不去本该高兴,不过现在两人同坐一条船,有没有命出去都未知,崔不去觉得自己也不宜过于刺激萧履,免得对方怒火中烧,将自己扔去喂蛊人。 他咳嗽两声,假惺惺道:“节哀顺变。” 萧履抽抽嘴角:“你不说这句话,我还可以当你是真心的。” 崔不去转移话题:“显然,窟合真已将此处佛国变作他自己的炼狱,我们须得尽快找到出路,走吧。” 话音方落,他忽然觉出一丝异样。 异样来自脚下。 崔不去低头看去,萧履脚下的泥地不知何时,裂开一道道缝隙。 缝隙迅速扩大,宽窄从手指变成手掌。 萧履二话不说,抓上崔不去飞向石壁,身体紧紧贴住。 随着石塔被摧毁,地面以其为中心向四周疾速裂开坍塌,土层石块纷纷陷落。 萧履忽然发出闷哼,抓住崔不去的手一松,两人一齐跌落下去! 第185章 崔不去和萧履二人,实未想到这座地宫内藏乾坤,一层下面居然还有一层。 短短瞬间,变故陡生,崔不去脚下踩空,从高处摔落,最后侧身重重着地。 整个人霎时被剧痛包围,意识尚未清晰时,他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吟,估摸胳膊可能折了。 但比起胳膊,更痛的是后背,伤势牵连旧疾,咳嗽开始一声连着一声,腥膻涌上喉咙,没能及时咽下去,两口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不止是他的,还有萧履的。 顾不上去看萧履,崔不去只能静静躺着,等眼前这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过去。 许久之后,他听见萧履道:“你快死了。” 并非嘲讽或诅咒,萧履的语气很平静。 他是从崔不去的气息里听出来的。 崔不去喘息时,急促粗重,像要竭力将气吸入体内,却依旧力有不逮。 他猜崔不去现在的心肺,定如一团火焰在燃烧,烧的不仅是五脏六腑,也在燃烧崔不去所剩无几的命数。 这人,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原本早就应该是个死人,可他非要拖着病体残躯,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整整三十年,硬生生从老天爷手中借来三十年的命。 可有借必有偿,逆天而行,就必然要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萧履知道,崔不去这三十年里,没有一日不是在病痛中度过,哪怕稍好一些的状况,也不可能像真正的普通人那样,安静祥和度过一日。 崔不去这样苦苦坚持下去的信念是什么? 萧履很疑惑。 若对方所作所为仅仅都是为了别人付出,又怎能支撑下去? 他始终想从崔不去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这人的境遇,与自己实在太像了。 像到,连两人此时此刻的处境,居然都无比相似。 “我知道。” 好半晌,崔不去才低低应了一声。 若非萧履耳力过人,很可能在这静谧的洞穴内都听不清。 说完这三个字,崔不去又咳嗽了好一阵。 萧履几乎能在脑海里模拟出他咳得佝偻起背的样子,几近咳出心肺。 崔不去的命,就像一盏摇曳不定的烛火,因为即将燃尽,偶尔还会比别的烛火更加明亮,但那都是回光返照的假象。 除非上天眷顾,出现奇迹。 但,又有怎么可能? 崔不去甚至需要运用全身的气力,才能勉强与每一口气呼出之后,胸口的剧痛抗争,维持清醒的意识。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危机中,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对方出身优渥,从小到大无往不利,有着最耀眼的容貌,与最张扬的性情。 从他身上,崔不去才发现,一个人活在阳光下的真正意义。 每当靠近他多一点,仿佛也就靠近热闹多一点。 即使对方并不温柔慈悲,甚至处处与自己作对。 正因如此,崔不去总需要分散一些心神去应付对方时不时给自己挖下的坑。 虽然很烦,但也热闹很多。 只不过这些话,他永远不会对那个人说的。 不然,那人很可能会得意一辈子,时不时拿起来说。 为了自己的耳根清净,还是算了吧。 未知过了多久,崔不去感觉痛楚似乎减轻了一些。 他稍稍撑起手肘,费力从身上摸出火折子,点亮。 能见的范围很低,崔不去很快发现地上有密密麻麻的裂缝,乍看像是剧烈震动导致地面裂开,但仔细瞧去,这些裂缝似活过来一般,一重套着一重,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他定了定神,忙将视线收回,不敢再多看。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这几眼,就觉头晕目眩,几乎连坐都坐不住。 “地上应该是个阵法……咳咳,你对这座地宫,到底知道多少?” 崔不去没有等到萧履的回答。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萧履?” “嗯……” 不远处,对方低低应了一声。 “你没事吧?”崔不去蹙眉。 若萧履出了什么事,他们想要离开这里,就更难了。 “我中毒了。” 萧履的叹息声传来,却平静得让人怀疑他在说谎。 崔不去顿了顿:“怎么中的?” 萧履:“方才下来时,墙壁上有毒,你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