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他抿了抿唇,停下来,站在灰白色的水泥地砖上,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陆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陆断没听到身后有声音,察觉到不对,转身一看,喻白在他二十米开外。
不大点一个,影子投落在地面上,被月光和两侧的路灯拉得很长,很委屈的样子。
陆断在原地伫立几秒,眉头拧死,到底还是叹了声气,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喻白看到陆断站到他对面,低着头问了一句,“脚疼了?()”
他吸了下鼻子,忍住眼睛的酸涩,偏开头说:疼。?()_[(()”
明明刚才还不疼,现在突然就疼了,心口也酸酸的。
陆断转身在他面前蹲下,宽阔的后背对着他,沉声,“上来。”
“嗯…”喻白乖乖爬上他的背,屁股被人用手往上兜了一下,接着是两条大腿被稳稳拖住。
他步伐稳健,背上背着人也一样,喻白用手环着陆断的脖子,靠在他肩上,闷声不说话,眼圈越来越酸,视线也被泪水占据,越来越模糊。
陆断没往前走几步,颈侧皮肤突然一湿,温热的液体在他衣领处蔓延开来。
陆断脚步一顿,唇角瞬间绷直,低压的眉眼扫了扫周围。
前面不远处就是假山,是片树林,左手边有个小路可以横穿假山,学生们白天都走那里,晚上只有下了晚自习的时间段才有人。
七八点钟这个时间的话,很少有人走小路。
陆断本来没打算带喻白走假山,背着人毕竟不方便,怕喻白被横出来的树枝划到。
现在临时改了主意,陆断抬腿往那条小路走。
喻白一直闭着眼睛,闷声掉眼泪,没注意到路线发生了变化。
他就在一片黑暗当中,忽然被人拖着屁股和腿,身体直接在空中转了一圈。
喻白吓得睁开眼,紧紧抓着陆断的肩膀,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坐实到了什么东西上,吓得喻白“啊”了声。
假山里面有个凉亭,他知道,一直没往这边靠近过。
可现在就坐在凉亭的石桌上,周围被树遮着,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他陷入一片昏暗里,连人脸都看不清楚。
陆断单手按在喻白腿侧的桌面上,小臂和他的大腿没留下半点缝隙。
高大的身影投下,将他尽数覆盖,有些凉意的指腹轻轻抹过喻白眼角,蹭了蹭,声音从上方落下,“哭什么?”
喻白偏了偏头,答非所问,“你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来把话说清楚,外面不方便。”陆断用双臂把喻白圈得死死的。
“说话,哭什么?为什么站在原地不走,我不等你,你觉得委屈了?”
喻白声如蚊蝇地“嗯”一声,柔软的声音染上哭腔,“我觉得你生气了。”
很凶,很冷漠,让他心里恐慌害怕得不行。
陆断垂眼看他,面无表情地给他擦掉眼泪,“我为什么生气?”
“你是不是听见我和季述安说……”
“我说了别在我面前提他。”
陆断像突然被戳了敏感的痛处,嗓音一冷,打断喻白,连指腹也用了点力气,按着喻白脸颊上的软肉。
“疼……”喻白抬起头哼哼一声。
陆断神色一变,立刻松手,有些烦躁地扣了下指节。
五脏六腑酝酿了半天的醋坛子,现在让喻白亲手打翻了。
“你都看到了。”喻白揉了揉脸蛋,很小声,“你怎么不问我?”
“都听到了,没什么好问的。”陆断绷着脸。
突然间,他鼻息一重,又变得咬牙切齿,“喻白,我长眼睛也长耳朵了,能看见也能听见,但我为什么不说?嗯?”
“我不想说,不想提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你非要说,还跟我闹情绪、”
“是你先跟我生气的。”喻白一双眼睛里泪花闪烁,怔怔地看着陆断,闷声哭诉,“你先不理我的。”
陆断连连冷笑,简直要气冒烟,“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喻白,我没跟你说话?”衣服领子不也是他给整理的?
喻白一噎,“…可是你走路那么快,都不等我。”
“明明、明明你都知道我脚受伤了,还不等我。”喻白很委屈地哽咽道:“你就是生气了,才不理我。”
“喻白、”陆断加重语气,掐了下眉心,忽然笑了一声,“是,我是生气,我嫉妒他。”
“我喜欢你,所以我一直嫉妒你和那姓季的有过一段,你不是不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白白。”
一片昏暗中,陆断眼底的红也看不真切,他垂下眼,用有些自讽的语气反问:“你是不是知道我一定会回头,所以才敢站在那里不走?”
小呆子和季述安在那里一条一条把是非对错都数的那么清楚,说得那么明白。
难道喻白心里会不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现在的关系?
他陆断是风筝,喻白就是放风筝的人,手里的线想收就收,想放就放,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住他。
就看喻白想不想。
陆断承认自己只要看到喻白和季述安站在一起,听到喻白说的那些话,就会失控地脑补喻白和季述安在一起的那两年。
那两年发生过什么,喻白和另一个男人都是怎么相处……只要一想到,陆断就生气,吃醋,恼怒得要命。
可偏偏又是过去式,改变不了。
而他现在又没什么正了八经儿的名分。
他能不酸?
陆断今晚不想发作,本打算吃过晚饭,自己消化一下就得了,不会影响到他和喻白。
但是喻白敏感,闷不吭声地趴在他背上哭了,还非要主动说这件事,眼泪牵出他的心疼和怎么都压不住的妒火。
狗屁的自我消化。
陆断沉下一口气,抬起喻白的下巴,刚想着发狠要在喻白嘴唇上狠狠咬上一口。
胸膛忽然却被人一撞——
猝不及防的,喻白抱住了他,整个人用力扑进他怀里,脑袋在他心口蹭蹭,瓮声瓮气道:“我承认。()”
陆断妒火发泄到一半被打断,有点卡壳,什么??()_[(()”
“我承认,我当时觉得你会回头。”
喻白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了,说话时哭腔很重,“但是我一开始也没有完全那么想,只是觉得你一直往前走的样子很陌生,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有点害怕。”
就好像只要走远,陆断就再也不会回来,不会再对他好了。
所以就连喻白也不知道,自己停下来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在想什么。
到底是“笃定”多一些,还是“赌”多一些呢?
喻白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看到陆断回头后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时,他松了口气,很高兴,也很安心。
当然,也有一点赌赢了的小小得意,感觉像吃到了一口酸甜的糖那样。
“白白……”陆断被他一番话说得愣住了,之后反客为主地用力抱住喻白,揉了揉他的后脑,闭着眼,哑声低叹,“是我做的不好。”
如果他做的足够好,喻白就不会这样没有安全感,不会在季述安带给他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以后我会做的更好,不会逼你。”陆断跟喻白保证。
他会用行动一点一点证明,直到喻白愿意完全相信他。
从来都是喻白一哭,陆断就半点脾气都没,他低头哄人,“不哭了好不好?”
“那你还生我气吗?”喻白抽噎两声,从他怀里出来,主动解释,“不是我去找季述安的,是他来……唔唔。”
“我知道。”陆断捂住喻白的嘴,额角一抽。
好吧,他还是没办法做到在听见那个渣男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犯膈应。
或许以后可以,但现在恕他无能。
陆断很坦然地想:我就是小心眼,怎样?
喻白的眼泪都蹭到了陆断衣服上,垂着眼睛,可怜兮兮抓着陆断的地说:“你就当,就当我今天是和过去告别,以后都不会再想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
“好好说话,撒什么娇。”陆断分明是笑着捏喻白的脸,得了便宜还卖乖,“抱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喻白垂眼,扭捏起来,“我刚刚已经抱过了。”
“那亲一……谁?”陆断刚想得寸进尺不要脸一番,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他转头,视线锋利地扫向一棵树后,侧身将喻白挡住。
那边有片杂草野花,窸窸窣窣地传来响动,还有地上枝干被压断的声音,两个黑色身影从里面出来,慌忙地从另一侧往外跑远了。
这一幕可给喻白吓坏了,跳下桌子,睁大眼睛躲在陆断身后,抓着陆断的肩膀,小声说:“陆断,刚刚有人。”
“看到了。”陆断嘴角抽搐两下。
小呆子在说什么废话?
他走过去,喻白也一步步跟着他走。
靠近后,陆断一条腿踢开杂草丛,视线在被压平的地面上看了一圈,在触及到地上的一个小塑料纸时,目光微顿。
“那是什么?”喻白显然也看到了,好奇地要过去捡。
“没什么。”陆断“唰”地抬腿,让杂草把里面挡住,牵起喻白离开这里。
喻白:“???”
他被陆断抓着走,走得踉踉跄跄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到底是什么啊,你看清楚了吗?”
路灯灯光下,陆断的耳根子有点红,“没什么,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现在的小孩玩得真野。
喻白低着头,睫毛颤了两下,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有人在涩涩!”
地上的东西是避孕套!
陆断猛地扭头看他,“你知道这些?”
他还担心吓到喻白那颗纯洁无瑕的小兔子心,这才没说。
喻白脸有点红,很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我在漫画里看到过啊。”
很X很XX,当时看得他脸红心跳的,都得从手指头缝里扒着偷偷看。
“。”陆断沉默了。
忽然想起来,喻白是看过很多bl漫画的人。
而就他在网上搜到的那些bl漫的情况来看,这类漫画没几个是素的。
所以是他多虑了,喻白根本不是小兔子心。
这呆子根本什么都心里门儿清。
陆断掐了掐眉心,低眼看着喻白逐渐烧红的耳根,突然福至心灵,精神振奋。
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的白白以后也能接受一些大尺度……
操——
陆断不知道脑回路瞬间歪到了哪里,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大庭广众的,你他妈越来越变态了啊陆断。
现在才发展到哪一步啊!
喻白吓一跳,“你怎么又打自己?”
陆断不会有什么自虐倾向吧?
“别管。”陆断绷着脸,蹲下来,继续背着喻白走。
顺便转移话题,“你刚刚说让我当你跟过去告别,那未来呢,以后呢?”
喻白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身心放松,想都没想就顺嘴答道:“以后那不是有你嘛。”
“嗯?”陆断挑了下眉。
喻白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蛮不好意思地埋下脑袋,“哎呀我不是那意思……”
“嗯,你不是那个
意思。”陆断明显被取悦了,不怀好意地颠了颠背上的某人,笑着说:“我是,行了吧?”
喻白害羞地抿唇,圈着陆断的脖子,不说话了。
-
十月二十二号,陆断上午九点二十的飞机。
他起飞的时候,喻白在学校上早八的后半节。
姜姜发现喻白这节课上的有点不专心,三番五次看手机,打字回消息,不像喻白平时的模样。
下课后,他们都没走。等会儿就要在这考试,用不着换地方。
姜姜撞了下又在鼓捣手机的喻白的肩膀,“你干嘛呢?”
“给陆断发消息?你俩谈啦?”
那天晚上的事有这么突飞猛进的效果?
喻白摇头,“还没呢,陆断今天回滨州,跟我说起飞了,我回他消息呢。”
他叹一声气,“明天是他师傅的忌日,我早上感觉他情绪不高。”
姜姜:“啊,那怎么办?你安慰安慰他,肯定管用的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呀,感觉能说的话都说了,咱们今天有考试,我又不能陪他去……”
喻白声音越来越小,从陈述事实,转为有点不满的碎碎念。
“哟哟哟~”姜姜怪腔怪调地学他,“我又不能陪他~”
“白白,你还没谈呢就恋爱脑了,还敢说你不喜欢陆断!”
喻白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转开视线,不承认,也不否认。
姜姜这还有什么你明白了,简直太明白了。
“拖吧,谁能拖过你啊。”姜姜幽幽感叹,突然站起来把喻白手机抢了,“交出手机考试!拒绝恋爱脑!”
喻白:“……好喔。”
考试两个小时,喻白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他还和高中一样,会在老老实实地答完之后检查一遍,看看哪里有需要补充,或者改改不对劲的地方。
大学里面很少有学生这样做了,但喻白总要这样查一遍才踏实。
结束考试已经大中午了,陆断一直没有发消息给喻白,估计还在飞机上。
今天外面有点冷,喻白穿了和陆断同款的冲锋衣。
那天晚上,他说过陆断的衣服太大了之后,第二天陆断就去商场买了件一模一样的小码。
情侣装一样,喻白忍不住抓起领子嗅了嗅,衣服是早上陆断给他放在沙发上的,总感觉上面有陆断的味道。
姜姜大惊,“你干嘛呢乖宝?我都说了不许你恋爱脑!”
这闻衣服是要闹哪样!?
喻白回过神,整理好衣领,故作淡定道:“我没有。”
姜姜无语,“…我瞎了吗?”
喻白嘿嘿一笑,装傻充愣,拒绝回答。
他们排队打饭,吃饭。
喻白吃饭慢,快吃完的时候,扣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陆断,打的还是视频电话。
喻白看一眼就无意识弯起眼睛,拨了拨刘海,
在姜姜一脸“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惊悚目光下,举起手机接通,嗓音软甜,“喂,陆断。”
屏幕上出现一张棱角分明的帅脸,连旁边的姜姜都瞬间有一种惊鸿一瞥的感觉。
怪不得白白沦陷呢,光看脸也很难不沦陷啊!
“白白,我落地了。”陆断大概是刚拿完行李出机场,手机那边看起来有点乱,屏幕有轻微的晃动。
好在他带着耳机,传来的人声还算清晰,其他人如果不大声说话就不会吵到喻白。
喻白看他神色有些疲惫,担忧道:“你怎么现在就打电话,怎么不先到酒店啊?”
“先跟你说,报备一下。”陆断笑了声。
旁边有女孩子红着脸跟他要微信,陆断侧头指了指手机屏幕,毫不掩饰地说:“抱歉,有喜欢的人了。”
女孩子被拒绝了是什么心情,喻白不知道,他自己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啊啊啊,陆断现在真是越来越不遮掩了。
真的好让人不好意思啊。
姜姜在旁边听得直牙酸。
他看到喻白耳朵脸蛋通红一片地摆了摆手,“那你先去酒店吧,先挂了。”
陆断笑着,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
“陆断哥哥!”
几米外,伴随着清甜的嗓音,一道人影猝不及防地扑进陆断怀里,撞的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手臂不稳,手机摔到地上。
屏幕对面,喻白亲眼看着视频通话里的画面颤动颠倒,从陆断的脸变成女孩子淡蓝色大衣衣摆,女孩的手搭在陆断腰上的画面一晃而过,最后只给喻白留下一个空荡而冷漠的机场吊顶。
喻白的心也跟着颠三倒四地乱跳了几下,然后一紧张,手抖,摁了挂断。
姜姜:“……”
他骤然冷笑着“哈”一声,拍桌而起,“真是好大的一声陆断哥哥啊!”
“喻白,你听没听见?有人喊你的陆断哥哥呢!”姜姜的语气十分之阴阳怪气。
“…听到了听到了。”喻白赶紧拉着姜姜坐下,“大家都在吃饭。”
姜姜一屁股坐下,不服气道:“你听到了你还没反应?敌军都打上门了,那女的谁啊?”
喻白眨眼,“赵莹,就是陆断师傅的女儿,烈士家属。”
“哦,这样这样。”姜姜肃然起敬,声音小下来之后又觉得不对,“不是,那也不能上来就抱人吧啊。”
喻白抿唇,“可能是太久没见,太激动了?”
“什么啊?”姜姜一脸怒其不争,“很明显有敌情好吧,喻白你怎么回事,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呢?”
“难道我看错了,其实你不喜欢陆断!?”
喻白干巴巴地动了几下嘴唇,没出声。
“那不就得了,虽然你们还没在一起,但你们现在肯定是默认的这个了——”
姜姜把两只手的拇指怼在一起碰碰,“现在有人惦记你的人,你得宣示主权知不知道?”
喻白搓了搓脸,“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严重的很。”姜姜加重语气,“你家陆断是突然弯的吧?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突然直回去?”
“你还矜持,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喻白被姜姜一副“如临大敌”的语气和状态感染到了,心里竟然也有点小小的紧张,捏着耳朵问:“那怎么办呀?”
“当然是——杀过去!”姜姜一把揽住喻白的肩,手一抓,“然后告诉她,陆断是你的人。”
喻白顿了下,觉得姜姜好像演入戏了,有点夸张。
他皱眉纠结,“可是我明天还有课……”
“请假!一节课哪有你终身大事重要?”
姜姜二十分钟前还在让喻白不要恋爱脑,现在转眼就成了恋爱脑领头军,拍着喻白的肩,眯起眼睛,铿锵有力道:“喻白!你,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