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必答:“因为圣上走了。” 寇辛拢眉:“可是皇舅舅这四年里,不也没来看过她一次吗?” 林鄞业温声教导,“圣上是不想见她,但圣上四年前既然放过文贵人,自然也不会想让她死。” “只要圣上尚在,他们母子二人便会安好一日。”林鄞业弹了弹褶皱的袖袍,淡声道,“可圣上一走,就无人再会护着他们的命了。” “就算皇后不下手,长公主也会下手,太后也会下手,不过是换个好看点的死法罢了。” 寇辛:“皇舅舅为什么——” 林鄞业打断道,“圣上如何猜不到,自有决断罢了。” 寇辛出神片刻,才想清楚林鄞业话中之意,皇帝是知晓甚至也是默许的,他知道自己走后会发生什么,可是他没给文贵人安排任何退路。 皇帝放弃了她。 宫墙内突然响起一道格外尖利的嗓音,“文贵人,薨——” 寇辛骤然回神。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来得及发生什么。 寇辛不知为何,竟也松了一口气,一抬眸却撞见林鄞业见不到底的黑眸里。 林鄞业笑了笑,像是突然有了兴致,云淡风轻地问,“世子不若猜猜,下一位,会轮到谁。” 寇辛立刻就在心底想起一个人名。 燕离归。 作者有话要说: 会快点收尾,让两个崽见面的~ 第84章 魇 文妃死后匆匆用草席卷起下了葬, 葬在妃圆寝,棺材抬出去的那日,还是走的小道。 那日临近午时, 寇辛正巧同喻誉一起逃了太学的课, 二人净走的凄凉道,怕是当真这么巧,偏偏撞上了在冷宫停留了三日, 守灵一结束就抬出宫的棺材。 寇辛问了声宫女,才晓得那是文妃的棺材。 喻誉倒是惊奇, “她是怎么死的?” 宫娥矮身回,“说是不耐寂寞,与人私通,愧疚之下, 自个去了。” 得知全部事实的寇辛微微抿了抿唇, 谁能料想到, 当年他尚且年少, 跟皇后平起平坐,无限风光的文贵妃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背着这个莫虚有的罪名被千万人耻笑。 寇辛微叹了口气。 喻誉挥挥手, 让宫人退下去, “她真是这么死的?” 寇辛故作高深莫测地摇摇首, 此间秘辛, 他一个字都不能跟喻誉说。 喻誉无所谓地笑笑,“我猜不是。” 妃园寝在京郊东陵,跟寇辛喻誉要去的酒楼完全是两个方向, 出了宫门后, 他们本与这行抬棺人背道而驰。 但宫门口, 却候着一个寇辛意料之外的人,来人一头乱发,发冠甚至跑掉在地,春寒料峭之时,竟只着了两件衣衫褴褛的薄衫。 寇辛瞧了许久,才瞧出面前这脸上全是青茬,清瘦得不成人形的人,竟是燕离归。 当年无限风光,如今病若枯槁。 寇辛跟喻誉停在宫门口,“他怎么出得了府?” 喻誉抬了抬下巴,示意寇辛看向远处奔来的几个侍卫,“怕是跑出来的。” 燕离归扑倒在棺材上,瞬间将木棺压塌在地,发出沉重一闷响,他疯了般推开所有抬棺的人,二话不说便掀起棺盖。 棺盖甫一掀开,便是只开了个口,一股腐烂尸臭味也霎时冲天袭来,寇辛瞬间受不了,拿起喻誉的袖子就捂在鼻口处。 喻誉屏息道:“……你自己没袖子?” 寇辛闷声道,“脏。” 喻誉:“……” 二人又继续瞧下去这出闹剧。 燕离归像根本闻不到味般,赫然将整个棺盖掀翻在地,那两个抬棺太监话中夹带奚落,故作求饶道,“二殿下,您这扰了文贵人的清静,怎配为人子?” 燕离归虽开了封府,但圣上并未给他封王,宫人还是用作殿下旧称。 燕离归大吼一声,“阉人住嘴!” 待他看清棺里人腐败的面貌,悲悀跪倒在地,痛苦道,“母妃!” 文贵人的尸身竟然未被宫人打理过,仍是一身素衣,乱发铺满棺材,嘴角处还有暗沉的暗紫色血迹,死死睁大着眼睛,望向天际。 寇辛呼吸一滞,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喻誉捂住了双眼,“莫看,晦气。” 寇辛眼前一片漆黑,但脑海中还是文贵人死不瞑目的那张青紫面孔,下一瞬,耳边却听见两个抬棺太监尖叫道,“二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您这可是有辱孝道啊!” “光天化日之下,殿下!您快住手!快来人!把他拦下!” 寇辛耐不住好奇,将喻誉的手挪了下来,一抬眼,便是燕离归将上半身都投进了棺材里,双手竟然在扒着文贵人的衣服! 那两个抬棺太监满眼嫌秽恶心,拼命将燕离归往后拖,远处的几个京府尹卫也赶到,纷纷将燕离归按倒在地。 燕离归不甘心地死死挣扎,哭着大喊道:“让我看看我母妃!”他一介皇子,骄傲一世,到头来竟是恨不得给这些下人跪下磕头,“求求你们,让我看我母妃一眼!就一眼!” 侍卫们给了那两个抬棺太监一个眼神,太监赶紧将棺盖扶起合上,抬起棺材就迅速往宫外的妃园寝走。 燕离归被两个侍卫摁着,艰难地跪地爬行,不死心地吼道:“别拦我!谁敢拦本殿!滚!!滚!!!” “母妃!母妃别走!孩儿不孝!我好恨,我好恨啊!!!” 或许是燕离归喊得太过悲怆,寇辛忍不住后退半步,被喻誉揽住了肩,蹙眉上上下下地看着寇辛,生怕娇贵的寇小世子受了这出惊吓,半夜回府又发起高热来,“无事罢?” 寇辛摇了摇头,“小玉玉,我不想出宫了。” 喻誉便轻声问,“那我们回去?” 寇辛“嗯”了声。 喻誉牵起寇辛的手往回走,甫一碰上,便被上边的冰冷冻得皱了皱眉,扭头吩咐道,“赶紧将他押回府,别再让人跑出来了。” 寇辛被喻誉带着走,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宫门处,燕离归不知何时停止了哭喊,他被侍卫拖着往官道上走,也正巧回过头,看向了后方。 寇辛直直跟那双布满红血丝,全是恨意的眼神对视上,燕离归第一次这么直白地看着他,宛如恶鬼修罗一般可怖,恨不得寇辛立即暴毙去死。 寇辛呼吸一窒,握紧了喻誉的手,回过头后满是不解,“他为什么这般恨我?” 喻誉虽吊儿郎当多年,但对宫中秘辛还是有几分了解,他分析道,“你知晓他为何要脱文贵人的衣服吗?” 寇辛摇摇首。 喻誉:“因为他不信他母妃会与旁人私通,他怕他母妃是被人□□之后被活生生杀死的,他方才想求证,文贵人的尸身上是否有行过事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