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了曹老夫子。 曹老夫子年近五十, 幼时有过神童的称谓。他三岁识字,五岁做诗,十岁便成了边关年纪最轻的秀才。只是后来曹老夫子屡试不第,停滞在举人的门槛前。曹老夫子考学至三十余岁, 家中便没了闲钱, 能够供养他继续进学考举人。曹老夫子便转身回到边关, 开?了馆,平日里教导几个学生, 赚些银钱维持生计。 他虽不曾中过举人, 但才华出?众,在边关的众多教书?先生中,也算是赫赫有名。且曹老夫子虽有些木讷迂腐,但却从未因为学生不敬,而肆意责罚过他们。谢陵挑中曹老夫子,也是因为他性子温和?,将恬姐儿送过去算放心。 葡萄得知?消息后,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她年少时,便是因为家中穷苦,连字都不识一个, 因此吃了不少的苦头。曹老夫子在附近颇有名望,葡萄一开?始, 也准备将恬姐儿送到他那里去,只是因为囊中羞涩,迟迟未做出?决定。 如今倒好了,葡萄的心愿已偿。 眼看着拜师的日子将近,葡萄忙碌着给恬姐儿缝书?袋,买宣纸。 到了拜师这日,葡萄给恬姐儿梳了一个小书?生的发髻——全部的发丝被拢起,挽成一个小包子形状,再用青色帕子收拢,周围缠绕着一圈同色丝带。 葡萄将新书?袋递给恬姐儿。恬姐儿见?到绣着梅花花瓣的书?袋,顿时欢喜地叫了起来。 “娘,书?袋真?漂亮。” 恬姐儿说着,便拿着书?袋挂在肩上,手掌轻轻地拍着方方正正的书?袋,水灵灵的眼睛中,满是对新书?袋的喜欢。 葡萄牵着恬姐儿,要往曹老夫子那里去。母女?两个走到马车旁,只见?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谢陵一张平静如水的脸。 他轻声道:“路途遥远,我送你们过去。” 因着私塾的事情,是谢陵一手操办,葡萄此刻不好拒绝他,便点头应了。 葡萄拉着恬姐儿,坐在了谢陵对面。恬姐儿伸长脖颈,看着谢陵的手背。谢陵索性把手背递给恬姐儿,说道:“看罢。” 恬姐儿望着那只手,已没有了骇人的青紫痕迹。但原本光滑如玉的手背,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小指开?始,如同一条幽深的沟壑,滑到手腕处。 马车快要行?驶前,谢陵突然看着恬姐儿开?口道:“恬姐儿,同我换个位子。” 葡萄身子一僵。 恬姐儿不解道:“为何要换位子?” 谢陵只道:“我同你娘亲,说几件事情。” 恬姐儿没动,只是用一双乌黑莹润的眼睛看向葡萄,寻求葡萄的回答。 葡萄嘴唇翕动,最终柔声道:“去罢,坐在对面便好。” 她心中想着,既是去私塾的路上,谢陵怕不是有几件拜师的忌讳,要叮嘱于她。 恬姐儿便和?谢陵换了位子。谢陵坐在葡萄的身旁,他看着葡萄双腿并拢,白?皙的柔荑端放在膝盖,眼睛不看谢陵,也不去看对面的恬姐儿,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谢陵安稳地坐在葡萄身旁,也不出?声。葡萄等了许久,心中疑惑,便抬起眼睛看他。 一抬眼,正与谢陵的目光相对。那样漆黑幽深,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葡萄的心,跳错了半拍,她面上薄红,心中有些恼怒。 “……有何事,便说出?来罢。” 谢陵将手给她看,语气软了许多:“我的手背好了,只是留了一条疤,太丑。” 葡萄的视线,淡淡地从谢陵的手背掠过,她心中没有波动。葡萄早就不会因为谢陵受伤,而牵动心神。 因此她只是问道:“只是这件事?” 谢陵眼神失落,又?道:“有了疤痕的手,摸着像一条绳索,攀在我的手背上面。你来摸摸看。” 葡萄却不肯去碰。 她道:“谢郎君不该如此。你的手如何,自?有未来的世子妃去关心。何苦哪来让我一个平头百姓来瞧,当心折煞了我。” 面对谢陵,葡萄像一个刺猬似的,下意识地便竖起浑身的锋芒,不让自?己有所心软。 谢陵摩挲着疤痕,眼神黯淡,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葡萄见?恬姐儿依在马车的车壁旁,脑袋一栽一栽的,便道:“恬姐儿若是困了,先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再唤你。” 恬姐儿便躺在了马车备的方椅上,口中念叨着:“娘,记得唤我。” 葡萄忙答应着,拿出?手中的帕子,给恬姐儿垫在脑袋后面。 到了私塾,恬姐儿就醒了。葡萄帮她整理了衣裳发髻,便下了马车。 葡萄牵着恬姐儿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谢陵站在恬姐儿的另外一侧,开?口道:“恬姐儿,我带你过去。” 说着,他便伸出?手。 恬姐儿犹豫了片刻,但听谢陵说,曹老夫子最喜阖家团圆的学生,她便把手放在谢陵掌心。 谢陵和?葡萄一左一右,拉着恬姐儿往私塾走进?去的画面,倒当真?像极了一家三口。 曹老夫子年纪虽不小了,但耳聪目明?。葡萄和?谢陵,把恬姐儿送到曹老夫子面前,便双双松开?了手,站在外面等候。 拜师之前,需要先行?考校。若是考校的满意了,才能被收做学生。 葡萄虽然对恬姐儿有信心,此刻也不禁心中忐忑。谢陵看着葡萄额头沁出?的汗珠,摸出?帕子,替葡萄擦了。 葡萄满心记挂着正在接受考校的恬姐儿,一时不慎,竟被谢陵得了手。 谢陵不担心恬姐儿,他的骨血最是聪慧不过,哪里用的着担心。谢陵只看着葡萄,看着她为恬姐儿牵肠挂肚的模样,那等样子让谢陵记忆起了从前,他唇角挂起了淡淡的笑意。 笑葡萄这几年来,喜欢操心的性子,一点没变。 不过,谢陵垂下眼睑。被葡萄关心挂念的滋味,让人觉得心安。可是这样的关心,葡萄再不会给他了。谢陵看着屋子里,一板一眼回答曹老夫子问题的恬姐儿,甚至开?始嫉妒起他的女?儿来。 谢陵嫉妒着,恬姐儿可以得到葡萄全心全意的爱,嫉妒葡萄的所有目光,都被恬姐儿夺了去。 “谢郎君,谢郎君……” 直到葡萄蹙着眉,唤了谢陵几次,他才从汹涌的嫉妒中,抽身离开?。 谢陵回过神来:“怎么了?” 葡萄如今,像极了病急乱投医的人。她看着恬姐儿对答如流,心中逐渐变得安稳。只是,葡萄见?最后一个问题,恬姐儿却答不出?来了,心中立即悬的高高的。葡萄顾不得,她与谢陵有过什么仇怨。倘若葡萄身旁,不是谢陵,而是随便一个过路人。依照葡萄如今的心神不宁,恐怕也要拉着对方,诉说自?己的心乱如麻。 葡萄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