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话呢,管不管了?” 这人红蓝异瞳忍无可忍地瞥过来。 美则美矣的双瞳大部分时候就像嵌进去的两块玻璃,配合那八百万年不变的虚伪笑容,看起来跟橱窗里的人偶差不多,几乎无法从中窥见任何真实的情绪。 但此刻,它们透出几分前所未有的冰冷,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但这视线触及到青年面庞上尚未擦拭的脏污时,又流露出难以遏制的嫌弃。 最后言祈灵只能选择扭头不看。 明仪阳差点笑出声。 这龟毛的假花瓶还真有洁癖,这不就被拿捏了。 他觉得特别有趣,左扭右扭地故意去堵言祈灵的视线,就是要逼这个人破防。 “说话呀。” 他借着身高优势懒洋洋地逗这人玩。 言祈灵的个头不算高,只在一米七左右,跟明仪阳比起来直接矮了两个头,修长身形在对方高大身躯的反衬下洋娃娃似的。 此刻他双手被绞在背后,胸抵储物柜,不得不仰头。 偏偏明仪阳还死皮赖脸地凑过去威胁他,还想把他原本擦干净的脸蹭脏,言祈灵怎么肯?两人在角落里拧着,闪转腾挪斗得不可开交。 换个人姒姝好可能当场就磕起来了,但那胁迫人的家伙可是明仪阳! 她捂着心口,感觉大为丢脸——明仪阳毕竟是她…家里人雇的保镖! “明仪阳你适可而止吧!没看到言祈灵很难受吗,耍流氓也得看时候吧!你还有没有人性!” 虎志诚也在旁边劝和: “明大兄弟,小言也不是故意的,室内吸烟确实不好,你想抽的话咱俩出去抽……” 明仪阳挑眉: “凭什么,这寝室他开的?我就不出去。” 言祈灵温柔的嗓音里掺了冰: “我出去,行了吗?” 明仪阳一愣,黑瞳被银光晃了晃,手下力道微松。 只听簌簌两声,银色绳索啪嗒掉在地上,黑发男人一个肘击把他顶开,趁他后撤时几步拉开距离,漂亮的脸蛋没有笑意。 不知怎么有点心虚,明仪阳没有上前,罕见问了句傻话: “……你生气了?” 言祈灵报以短暂的冰冷注视,直接走人。 不过他倒是没有撒气的样子,连关门的声音都轻轻的。 咔哒。 寝室里的空气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这就生气了。” 明仪阳嘟囔,姒姝好白眼大翻: “不生气才怪吧!本来在寝室抽烟就不对啊,你惹他干嘛!换了我今晚铁定要暗鲨你!” 没理会骂骂咧咧的少女,他从地上捡起那根被主人抛弃的银色绳索。 这东西触手冰凉,是金属质地,可以随意揉折。 他试着把它盘在手腕上,居然也能很轻易地做到,延展性非常好,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打造的。 明仪阳试图像刚才那样催动它,但绳索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假花瓶秘密不少。 不过确实是好东西。 像言祈灵一样把绳索缠在手腕间,他把打火机往虎志诚的方向抛去,重新坐回椅子上: “虎哥,你抽你的,别管他。” 摸摸裤兜里的烟,虎志诚看了眼两个神情各异的女孩子,摆手说: “算了,等下就要熄灯,不是说熄灯最好就睡觉么……要不明天吧。” 明仪阳觉得没意思极了,不过也没强求。 本来想点一根庆祝胜利,但新的烟咬在嘴里,也没能缓解他心头的烦躁。 瞥见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烟草絮,他粗暴地把嘴里的烟塞回盒子里,起身说: “算了,先洗澡。” 虎志诚赞同地点点头,有些担忧的往门外看了眼。 他有点担心言祈灵赌气不回来了。 之前说的话虽然有几分恭维的意思,但确实是他的真心想法。 刚下车那会儿言祈灵的手段是凶了点,但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恐怖以后,他完全理解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的这句话。 言祈灵做的事虽然出格,却实打实地在救命。 况且尧昆锐那样子的人他都愿意救,可见是个心胸宽广的好人。 只是没想到……尧昆锐那么无理取闹言祈灵都还能笑吟吟的,竟然被明仪阳的不讲卫生弄生气…… 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熄灯之前,言祈灵端着还算干净的脸盆回来了。 他进来时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西裤,是标准的男生夏季校服。 或许是觉得热,他打开最上那颗纽扣,露出被热水烫得发红的皮肤。 原本的衣服不知道丢到哪里了,倒是白纸扇、烟杆、锦囊,一样不差地在盆里装着。 披散的黑发还有些滴水,原本用来束头发的青色发带绑在手腕上,明仪阳眼尖看到上面绣的那几片银灰色竹叶。 这人长得俊秀,脱去那件深色外衣换了学生装,加上那身高,看上去真跟高中生似的。 此刻言祈灵坐在床边,用毛巾擦头发。 他擦头发也不像其它人那样乱擦一气。 而是用毛巾裹住小撮,从发根往下,只顺着单个方向擦,这样擦出来的头发就像专门梳过一样。 明仪阳又看不顺眼了。 本想挑衅两句,蓦然对上言祈灵冰碴子般的视线—— 他顿时兴致全无,百无聊赖地躺在窄小的床上继续看手机。 姒姝好却对言祈灵的回归很欢迎,还专门走过去跟他小声聊天。 明仪阳耐着性子听了会儿,结果全是关于衣服鞋子首饰头发的问题。 虽然言祈灵说话的风格和腔调都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在谈论完这些内容之后,明仪阳总觉得这人身上透着股极重的脂粉气。 他不愿意形容对方娘们唧唧。 毕竟这人确实是能跟自己过几十招的狠人。 他只能转过身用被子蒙住耳朵,不听这两位的闲聊。 差不多把地图背下来之后,他用指节抚过腕间冰凉的绳索,想了想,掀开被子往外看。 所有人都已经各归各位。 他和言祈灵的床位都正对门,只要他侧身就能看到对方在做什么。 这是寝室号刚浮现的时候定的,他是为了姒姝好的安全,至于言祈灵,估计是为了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圣父心吧。 男人的头发已经完全干透,松散地垂在身后,那种油光发亮的样子,像刚出厂的假发一样。 明仪阳想,要是假花瓶能听到他的心声,估计要跟他拼命。 他又转念一想,原来他说话那么欠揍,不愧是他。 言祈灵倚靠床头擦拭那柄烟杆,似乎觉察到他的视线,极淡地回了个眼神。 ——效果直逼冰冻射线。 明仪阳咽下“你的绳子还在我这里”的话,费解地转身平躺。 他得承认,最开始自己是很生气,但后面多少带了点开玩笑的意思。 是假花瓶真有那么洁癖,还是因为跟他开玩笑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