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材料。“你看。”他举着手机,示意舒成自己过来看这影印件。那不过是篇追赠的制词,加起来不过一百零三个汉字,藏在本中层官员的文稿里,甚至连那文稿都是本明刻的孤本,也是难为霍彦衡家竟有。而他徐照的名字偏偏就和霍彦衡的名字一起出现在标题里,只是不幸抄得讹错,变成了翟彦衡——难怪这些年,任凭学界如何卷,都没人想过把这则史料用起来。 但舒成却一清二楚,那就是霍彦衡,因为这是他当年自己上奏讨下来的奏章,是他在那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乞将自己的官衔减削别赠,奴颜婢膝但求朝廷追封霍彦衡,奖励他自从在北方聚义,做忠义人抗金以来的战功。结果朝廷随手理了一下,旋即就是下诏,命沿江驻军绝不放一个忠义人偷渡南归,破坏通好。 这种事,舒成自己如今细细想来,都有些愧疚。毕竟乞封这事,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一股没骨气的劲头。何况结果又坏,他当时就愧疚的要命。他急忙从自己骂起,批评与自我批评。 “你看这个徐照,绍兴十二年,正是朝廷雷厉风行收诸大将兵权时,别人,但凡有点良心,应该都正恨毒了官家,他自己却上赶着去递奏章,显得与朝廷亲近。” “看墓志的话,可不是这样。” “墓志那种,还不都是墓主亲友怎么说,他就怎么写?说不定就是李遇自己和上峰闹矛盾,他家人搞不明白,扯出个忽然害病死的徐照。再者说……”舒成咬咬牙,还是把真心话讲了出来,“凭什么他活着,人家霍……翟彦横,还有那么多人……就都死了?按这制词所说,猜也能猜到,是他坐失军机,未及回援,才使……。” “你为什么要骂徐照?” 舒成看不懂霍彦衡的表情,他以为自己大骂特骂,霍彦衡心里该好受些,至少不要再如这刚刚一样。他总是不想霍彦衡不高兴的。“他不值得骂吗?” “你不会做这种事吗……我是说,如果你是徐照?” 霍彦衡的话雷一样劈在舒成身上,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停了跳,“我……我不……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徐照。” -------------------- [1]纯系作者虚构,参照了一点《济源出土杨志墓碑》。 第25章 25 舒成明明白白地意识到,那天后,霍彦衡的心就被沉沙淤泥塞住了。从前的浊物随水而东,刚开始并不起眼,只是慢慢沉淀下来,直到入海的港口,忽然一日叫人发现,泥沙淤积,已经不可能再起碇新船。 他不出去那些销金窟欢乐场,但也不回家吃晚饭,他几乎不再和舒成有什么相处,只是一如既往地在床上索要舒成,甚至要的更多更狠,直到连舒成都有些畏惧,只能抱着一言不发的男人,尽可能地放开身体,忍着疼,任他索求。 霍彦衡肏他肏的那么狠,没完没了,无止无休,他掐着舒成的脖子问,说,我在肏谁。 肏我,舒成回答。 你是谁,霍彦衡收紧了手,氧气不够,窒息让舒成全身痉挛,后穴紧收,他被肏的于是更疼。 我是舒成……是你的……舒成哭着说,是你的婊子。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他越是讨好霍彦衡,就越是被肏得难以忍受。 清晨,阳光才翻过山头,触摸到床尾,舒成就醒了过来。时间匆匆,即使在南方,天气也已经转凉,清晨尤甚。舒成哆哆嗦嗦爬起来,霍彦衡不在,床的另一侧冰冰冷冷,他又是去睡了书房。 凉意有助人保持头脑的清醒,舒成对自己说,你看看,他只是见到了你的名字,就气急败坏成这样。 骗局该是时候画上句点了,他恍恍惚惚地想着,每天都是临渊履冰,他有时甚至怀疑霍彦衡已经认出了自己。偶尔,他在家正做着事,或者打游戏,或者帮厨师择一根葱,就在这样一个一个很不起眼的瞬间,他一回头,就会看到霍彦衡正盯着自己,那眼神绝对算不上温存。 就比如现在,舒成也是坐在床上,他忽然又觉得脖子后面发寒。对危险的直觉叫他必须回头,果然,霍彦衡正站在门口,抱着臂,盯着他。 舒成忙笑着和他问了早晨好。霍彦衡走过来,拉起被子,盖住舒成裸着的上身,那部分皮肤已经凉的失了血色。他严严实实把舒成裹住,“你不冷吗?” 舒成摇摇头,他见霍彦衡嘴角抿的更紧,只好又点了点。 “明天和我去上海,有个拍卖会。” 舒成想霍彦衡出去走走也好,只当散心,就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缠着霍彦衡说一些蠢话,只是无济于事,霍彦衡还是那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只叫他在床上老实等着,然后下楼去,端了碗滚烫的鱼片粥,舀一勺,吹一口气,都不用舒成伸手,就全喂了进去。 万幸舒成没有感冒。他们就这样到了上海。辗转在酒会、派对和吃一口都抵得上寻常人家几十日饭钱的私家小馆,然后就到了去看拍品的时间。 舒成就是这时见到沈舟的。那是个似乎天生就属于这样有大理石和水晶灯的世界的年轻女人。现在是拍卖会的预展时间,她却几乎比拍品还耀眼。她穿着完全合体的长裙,拿着鳄鱼皮的包,身边围着殷勤的男人。但可惜那些男人都不存在于她的视线之中,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拿着拍品目录,站在那儿。舒成就想起过去他在临安远远望见过的那些贵族小姐,差不多也是这样,有着目空一切的眼睛和惫于挪动的身体。 直到她忽然看见了舒成,那双眼睛里就突然有了光,像活过来的仕女图。她走到舒成面前,抬起手,就是一个响亮耳光。这一切都完全出乎舒成的意料,他毫无防备,全凭身体本能,下意识要回赠一拳,却被沈舟的保镖挡住,拉开了手。 “你有病?”舒成觉得自己问的算是真诚。 沈舟脸上又变回那副厌倦的表情,仿佛光是看到舒成已经构成对她的冒犯。“把他扔出去吧。”她说着,用爱马仕的手帕擦了擦手。 舒成一下子冒了火,“你天王老子啊来管我!” “明年我要和霍彦衡结婚。”她言尽于此,对保镖指了指门。 舒成哑了火,他是自己走开的。结果就是霍彦衡进到展厅,找了好一阵才在角落里找到舒成。霍彦衡走到舒成身边,“怎么站这里,有什么看中的?”舒成摇摇头,这些拍品,官窑的瓷,画院的画,金石铭文,钗环珠翠,就算他是宋朝人,就算金人没打来时,他也从没机会把玩这些——他家是河北的佃户,连田都没有,更不用说画和瓷器。他那时更喜欢大块的牛肉,现在也还是如此。 霍彦衡似乎也兴趣不大,他还待说什么,沈舟忽然款款走过来了,她站在霍彦衡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