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什么时候。霍统制自己把自己收拾的立立整整,而徐统制从头到脚,也都靠霍统制置办。就连那头上戴的二胜环,也是霍统制自家买了,自家给徐统制漂漂亮亮稳稳当当系了上去。 “好看吧,霍统制送的,就送我,别人都没份儿,你也没份儿。”徐照戴着去李遇家串门,他站在太阳地里,金子澄晃晃的,炫的李遇眼晕。 唉,早知道徐照要追的小娘子是这样,打死他都不出主意了,李遇悔之晚矣,他这么大个儿的弟弟啊,姓霍的最好别干出什么丑事,否则落他手上,坟都给你扬了。 李统制原是这样雄心壮志的。 第27章 27 沈舟终于舍得扭过脖子,看虫子一样,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舒成,然后又催促着,叫了一声彦衡。 霍彦衡忽然说:“为什么不行?”沈舟的声音已经在他脑海里消失,他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答案,确凿无疑的。那天从舒成学校出来,他就在想,这学生到底是什么人,什么鬼呢?一个射箭很强,和李遇关系很好,但粗疏到掩饰不住这些的蛛丝马迹的家伙,他显然也认识自己。这样范围真的不大了,甚至几乎就要指向一个可能,但舒成亲口把那个可能掐断了,他又不是徐照。 舒成回答:“不为什么。” 霍彦衡也没了话。沈舟却在最后一次下锤前,叫了新的价格。霍彦衡便又举了牌子,他直接喊了起拍价的十倍。“我为什么不能给她?”他是回头问舒成,如果是徐照,他怎么能这样残忍。 舒成还是无言以对,他低着头,专心致志扣着掌心,仿佛其中还残留着当时那对金环的棱纹的触感。沈舟却笑起来,她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她翻转过手心,对着霍彦衡,“送就送,偏要买这样贵?” 霍彦衡脑子里的弦就被沈舟剪断了,他站起来,几乎称得上是没有礼仪也没有风度地催促着工作人员,好了没? 自然没人和他抢,锤落,霍彦衡直接把号牌往椅子上一扔,转身盯着舒成:“我不给她,难道就该给你?你以为你是谁!” 一直到回去,他都没再和舒成讲话。下飞机后,霍彦衡没带舒成回家,而是直接来了公司。霍彦衡手里摆弄着那对价值三百万的古董,问他,你就没什么想说的?那你想要吗?舒成无言以对。 “算了,走吧。”霍彦衡忽然说道。 “走……” “就是分手。” “为……为什么?”霍彦衡的话如晴天霹雳,炸在舒成耳边。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远没自己想的那样潇洒。 但霍彦衡没给他理由。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走的时候,还是单特助把舒成送出的大楼。夏天过去了,江水回落,露出礁石。但从极高的大厦电梯看下去,只会觉得这水是永恒不变地向东流。 单特助曾经一度以为舒成是特别的,他还为自己提心吊胆了好一段时间。Lily当时劝他亲自去舒成的故乡,一圈走访,连精明慕强的单特助都难免觉得舒成有些可怜:这就是个彻底没人照应的,孤单单讨生活的小孩。他还记得舒成的一个姨姨那样不耐烦的表情,她说小成啊,唉,你都不知道养他给我们添了多大麻烦,算命的看过了,这孩子八字轻,招鬼,从小就爱说胡话,早晨起来讲自己梦见什么战场啊杀人啊诏安啊,我们做小买卖的,就怕添这样的晦气。 但其实霍总也是这样的,单特助想自己很久前听过的传言,说霍家大少爷小时候也总被梦魇,他家却是请了茫茫多和尚道士,异口同声讲这孩子命格贵重。 “一般……”单特助推了推眼镜,给舒成出主意,“都会有分手费的,舒先生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可以再见他一次吗?”单特助叹了口气,有一半人走出来时是这样问他的,但这也是最没可能的一个请求。舒成沉默下去,直到单特助以为他要死心眼的放弃去争取好处,舒成却突然开了口。 单特助把舒成的话带了回去。霍彦衡从合同中抬起头,“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想请您把拍卖会上买的东西给他。” 单特助没想到,霍彦衡直接拉开了抽屉,价值万金的古董竟就被他扔在杂物堆里。 “拿去给他吧。”霍彦衡把那对金环放在桌子上,然后完全出乎单特助意料地说,“你不用搞什么屏蔽,如果他找你,就告诉我——第一时间。”然后,他顶着单特助看西洋景儿一般的目光又解释了一句,“我就是……诈他一诈,兵不厌诈嘛。” 单特助当时就把金环给了舒成,因为这学生根本没走,只是坐在大楼马路对面的石墩上,傻乎乎地望着天上的白云,嘴里叼着根忘点上的烟。痴男怨女四个字划过单特助的脑海,他想了想,还是没敢多说多劝什么,毕竟霍总是给他发工资的人。 那对绞丝金环如今就躺在舒成手里了,哪怕他这样不学无术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典故。晋人羊祜小时问自己的乳母要一个金环来玩耍,乳母说,咱家本来也没这个东西。羊祜回答说,有的有的,就在邻居家桑树上。一找,果然如此。邻居看了说,这正是我家死去的孩子的东西啊。于是真相大白,羊祜无疑是那孩子的后身。[1] 但这传说是多么不吉利,到底羊祜不会再回去做邻居家的孩子。舒成举起金环,以此作框,看过去,江与山便成了一幅圆形的画。人事代谢,往来古今,错过的就是错过了,沉船随不了东流的水。舒成也没办法做扬帆的轻舟,他守着过去的罪如同守着沉船里的宝藏,他忘不了。他如何能忘?他流过血,吃过苦,死过那么多兄弟。结果官家和朝廷说抹就全抹了,统统不算数,从来都没有青史字不泯,从来他们都不在竹帛。因此他就是和旧日的噩梦烂死在一处,抱着自己犯过的错误不撒手,他也不要清清白白再做一世人。 如此,即使天地翻覆,乌头马角,千万里无一地再遇到从前的爱人,又能怎样。隔世金环弹指过,结空为色又俄空。舒成挥手,把金环扔进了水中。[2] 舒成做梦一样浑浑噩噩过了些日子,或者也可以说,他是梦醒来后,终于又开始浑浑噩噩地生活。直到有一天谷青青忽然从驻地回来,找上了舒成。她来的时候带了个半大不大的女孩,那女孩还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外套上衣,坐下来,刚开口说了句我爸爸,就哭了起来。 还是谷青青接了话,她告诉舒成,欣欣矿业出了事,维修作业时遇上顶板失稳冒落,当场砸死一个,砸伤了俩。“马丽,就是这孩子,她老汉儿砸伤了背,手术费凑不齐……” “矿上不管吗?” “是现场工头要马丽爸爸他们打开密闭组织,算是违章作业……” “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