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血等表现,也能支持窒息的死因诊断。 总之,他们法医判定死因,并不会因为某个单一的证据。 他们都是综合整体考虑的。 尸体的内部剖解,才是老百姓眼中的“解剖”。 孙法医和小徒弟合力将尸体放平,准备好一切后,由孙法医执刀。锐利刀刃从死者左前胸起,斜斜划入。到了胸骨位置转向朝下,沿前正中线一路下行,笔直划开。 刀刃过脐后,回到右前胸,在对侧位置同样地拉开一刀。这样,整条刀口就呈现出Y字型,可以将死者的皮肤朝两边推开,清楚而广泛地暴露内脏。 外行人通常觉得,解剖过程非常血腥,会到处飙血,脏器乱飞。 其实不是的。 人体在皮肤之下,还有脂肪层、浆膜层,再往里才是内脏。 不光解剖,做外科手术也是一样。医生不是简单粗暴地把人一刀划拉开,而是逐层切割,就像那句歌词—— 如果你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剖开我的口口…… 不切到血管的话,不会出那么多血。 解剖尸体也是一样。即便死者的血液不是凝固状态,只要法医下刀足够小心,实际上也不会出现杀猪般到处飙血的场景。 孙法医下刀稳准狠,如果不是当法医,他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外科圣手。 而现在这把稳准狠的解剖刀,却停留在死者的胸腔上方。 颤抖。 “这、这是什么……这……” 小法医已经看呆了。 就连经验丰富的孙法医,此时也后背发毛,嘴唇发紧。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密密麻麻的、黑红色的网状纤维……是毛发吗? 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从未在人类的皮肤下层,见到这种……大面积的异物! 如果此时孙法医和江耀进行一番交流,他就会觉得江耀的描述十分贴切。 ——就像穿了一件衣服。 就像在皮肤之下,穿了一件黑红色的毛衣。 而更恐怖的是,江耀从外面看不到、孙法医却从里面看到了的东西。 毛囊。 如果不是解剖,谁都无法想象,这些黑红色的网状物,竟然是无数根从死者皮肤里生长出来的毛发! 孙法医清晰地看到了毛囊。那些粗大蓬勃的毛囊,像十几岁刚发育的愣头青,拥拥挤挤,密密麻麻,铺满了死者的皮肤下层。 孙法医甚至怀疑这人的皮肤是不是被人从里到外翻过来了,不然,毛发怎么会从外往里长呢! 而且,竟然这么长……这么长! 长到盘综错杂,长到彼此打结,深深地戳刺进肌肉纤维。 就连两肺、心脏、肝脏……这些重要脏器,也被这黑红色的毛发包裹,紧勒。 让人看了都觉得窒息。 孙法医在口罩下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冷静下来,重新握紧解剖刀,从死者胸腔里切下一小块“毛衣”来。 “师、师父……” 小法医语调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您以前见过这种……这种东西吗?” 孙法医沉默不语。他没有回答徒弟近乎求救的提问,而是用镊子夹起那块毛发组织,快步走到显微镜前。 解剖室里配有显微镜,方便他们随时观察细节。 孙法医坐到显微镜前,调整好放大倍数,开始观看。 身后,小法医弱弱地靠近。每走一步,都紧张地回头,朝解剖台上那具尸体看一眼。 太怪了。他明明已经跟着师父解剖过几十具尸体,他明明是一个人在太平间睡一晚都完全不怕甚至还打呼噜的人。 可是今天怎么……感觉自己活成了恐怖片里的人物? 而且,还不是主角。 是那种,死尸快要复活,复活之后第一个就把他弄死的炮灰。 小法医感觉喉咙发紧,手心出汗。 自从几年前期末一口气挂掉三门科目之后,他还是第一次产生这么切身的…… 恐惧。 “师父,您……看出什么了吗……?” 小法医声音都弱弱的,怕自己出声太大,吵醒了解剖台上的那位。 孙法医整个人像是凝固了。 小法医以为他看得太专注,没听见。好不容易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稍微拔高点声音又问一遍:“师父?” 这一声,才像是把孙法医的魂儿给招了回来。 只见孙法医呆呆地从显微镜上抬起头,表情僵硬,瞳孔震颤。 “在长……”孙法医嘴唇一抖。 “啊?”小法医没听清,“师父您说什么?” 孙法医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恐怖。 他猝然回头,苍老的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惧神情。 “这具尸体的毛发……还在长!镜下就可以看到!它还在长!” 小法医:“……” 太过震撼,以至于一时竟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你先冷静点,让我来看看……” 小法医努力压着恐惧,想知道师父到底看到了什么。 孙法医颤抖起身,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他勉强扶住桌角,好不容易才恢复镇定。 对,打电话! 这个事情太不正常了,必须马上汇报上级……必须立刻通知方警官! 孙法医深吸一口气,正要摘下手套去拿手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师父……师父!” “是不是还在生长?”孙法医以为小徒弟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下意识转头,想安抚两句,却意外发现,小徒弟还没有进行镜下观察。 小法医满脸惊恐,正转过身来,举起右手手背对着他。 “师父……我的……我的手……”小法医声音发抖,已经快要哭了。 孙法医定睛一看,心跳瞬间飚速到极点。 ——黑红交织的,网状物。 隔着双层橡胶手套,在小徒弟的手背皮肤之下,一层薄薄的黑红网状物,隐隐绰绰,正从一个黄豆大的小点,缓缓扩散,生长。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好痒……又好痛……师父,怎么办,我被感染了……怎么办!” 哐当一声,小徒弟起身带翻了椅子,哭着朝他跑来。 “别慌,冷静!冷静!” 孙法医试图让徒弟恢复镇定。 然而当徒弟跌跌撞撞朝他跑来的时候,孙法医也忽然发现一件事。 他的鼻腔也痒痒的。 就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在鼻腔里蔓延,生长。 让他很想很想…… 让他忍不住去挠。 作者有话要说: 尸检部分是我一边翻着《法医学》一边写的……玫瑰齿这个概念也是从书上来的。 解剖下刀方式在《法医学》上没找到,参考的是《无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