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一片,如赤足在冰湖行走。 陆鸢走的又稳又快,青棠小跑着跟在后面,关切嘱咐道:“夫人,回去一定先把鞋换下来。” 她甚至能听到夫人踩水的滋滋声。 ··· 陆鸢赶回来时,平威侯府大门前已经簇拥了一群人,幸而褚昉还未到。 她同婆母郑氏行过礼便要去吩咐家宴的事情,却听郑氏道:“等你回来安排,我儿怕是要饿死。” 郑氏声色俱厉,不悦地扫了陆鸢一眼。她向来不喜陆鸢,嫌厌陆家小人嘴脸,为了攀附平威侯府竟想出下药这种下作手段,生米煮成熟饭,逼人就范。 搀扶在郑氏身旁的王嫮掩去目光中的得意,状似和善地解释:“嫂嫂不必忙了,我已安排妥当。” 其实家宴的事陆鸢早有准备,虽然提前了,一切按部就班便好,不须费何心力,王嫮只消动动嘴,吩咐一声,功劳就有了。 陆鸢对此事不置一词,微颔以表谢意:“有劳弟妹。”说罢便站去婆母身后,刚抬手想要扶住她手臂,被郑氏嫌厌地甩开了。 陆鸢识趣,没再上前,只恭敬立在郑氏身后,神色平静温婉,看不出半分委屈。 众人等了片刻,见一辆马车在一队府兵的簇拥下缓缓行近,却不见褚昉的身影。 “坐马车回来的?我儿莫不是受伤了?” 褚昉文武兼修,体魄强健,便是冬日出行也都是骑马,是以郑氏见到马车第一反应便是褚昉受伤不便骑马,她忧容满面,急急向前迎了两步,府门前的人群便如潮水一般,随她脚步齐齐向前涌去。 打马行在马车前方的是褚昉近随,见此情境,忙下马趋步迎上,冲郑氏叩拜下去。 “怎么回事,你的主君如何了?”郑氏越发担忧地问。 “主君进宫面圣,嘱咐小人先送表姑娘回来。” 郑氏松口气,越过近随看向马车,郑孟华已带着一双儿女下了马车,红着眼睛朝郑氏走来。 褚昉已在之前的家信中说过接郑孟华回京的事,郑氏虽然恼恨兄长在褚家落难时落井下石,却并没迁怒侄女,此刻见郑孟华形容憔悴,不似养在自己身边时光鲜,不由红了眼圈。 “姑母。”郑孟华语带愧疚,带着两个孩子要跪,被郑氏托住手臂拦了下来。 “回来就好,平安就好。”郑氏面色慈蔼,语气中并无半分怨怼,握着郑孟华手臂温声安慰她。 “母亲,外头冷,别受了风寒,快回去吧?”王嫮关切地提议,冲郑孟华递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郑氏,单把陆鸢撇开去,在人群的簇拥下跨进府门。 阖府女眷的目光几乎都不动声色落在陆鸢身上,心中不免思量:平威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回来了,陆鸢这位鸠占鹊巢的夫人该何去何从? 陆鸢神色依旧如井水无波,面上带着清浅而礼貌的喜悦,似笑非笑,淹没在迎接的人群中。 众人坐在厅堂寒暄,陆鸢从郑氏姑侄的谈话中听出褚昉提前归京的缘由来。 为郑氏贺寿只是其中一端,更紧要的是凯旋大军收到钦天监的消息,今冬的雪落得早,且极可能连着落上几日,到时积雪封路,回京行程恐要再延。褚昉怕郑孟华两个娃娃受不住雪日赶路的寒冷,这才率军提前赶回。 听到这里,王嫮别有深意地看陆鸢一眼,笑语中带着歆羨,“不知三哥竟还有这般体贴的时候。” 府中上下都知褚昉待陆鸢冷淡,两人成婚两年有余,褚昉如今的起居都还是大丫鬟操持,并没交给陆鸢这位夫人,莫说体贴了,便是寻常的相敬如宾也不曾见。 王嫮此话无疑在陆鸢心间捅刀子。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门口位置,那里站着存在感极低的陆鸢,若不是王嫮这句话,众人都想不起来房里还站着一个名正言顺的平威侯夫人。 陆鸢在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笑了笑,没有接话。王嫮却挑衅地再次开口,直接问陆鸢:“嫂嫂,你说是不是?” 陆鸢笑意不减,抬头对上王嫮目光,“侯爷素来宅心仁厚,这般做也不稀奇。” 她温温吞吞,竟似一个泥人任人揉捏,众人很快便转移了目光,看回与郑氏寒暄的郑孟华。 厅堂之上一片和气融融,忽听外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是褚昉一母同胞的弟弟褚暄回来了。 “母亲,大喜事!” 听见自家夫君的声音,王嫮含笑迎了过去,恰碰上褚暄掀帘进门,便问:“什么喜事?” 褚暄旁若无人牵过王嫮的手暖在手中,走向郑氏道:“三哥平乱有功,晋爵安国公了。” 众人闻言,纷纷向郑氏道贺,堂上顿时闹哄哄一片,陆鸢却似淹没在滚滚沙海中的一粒微尘,一如既往无人问津,好像加官晋爵的人与她没有分毫关系,凭谁也不会将这份荣耀贴在她身上。 褚暄却在这时接着说:“圣上本来还有重赏,三哥都婉拒了,只向圣上要了一道恩旨。” 众人看向褚暄,却并不稀奇是何恩旨,想来褚昉加官晋爵,母亲和妻子定也有了荣封,少说也得封个郡君一类。 念及此,终于有人朝陆鸢投去几分羡慕,暗暗感叹她这个夫人虽不得宠,但只要占着那个位子,有些东西总是差不了的。 “三哥请求圣上赦免孟华表姐罪眷之身。” 一时之间,厅堂之内陷入静默。 李家犯下的是谋反大罪,阖府上下均已伏诛,按说女眷该没入奴籍,就算褚昉求情,能给郑孟华几分优待照顾,可免罪之请…… 郑氏立即问:“圣上怎么说?” “自是允准了,三哥本来不受公爵,只想请圣上赦免表姐,圣上大方应承,也未收回之前的恩赐,哦,对了,圣上还说今晚要亲临家宴,算是给三哥接风洗尘。” 众人刚松口气却又立即提了口气,圣上亲临,何等荣光! 不及多想,郑氏忙吩咐陆鸢:“圣上既要来,家宴得再丰富些,快去安排。” 郑氏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王嫮不过一张巧嘴,眼高手低,干实事还得是陆鸢,遂直接把事情交与陆鸢去办。 陆鸢躬首答应,当即便提议添几道京城名食,请示婆母的意思。 她的提议委实中用,郑氏点头道:“好是好,只时间紧迫,怕是来不及。” 陆鸢说的几道名食只在摘星楼可以吃到,且听说那厨子每月只做三回,很多达官显贵想吃都得排号,他们现吃现订,怕是晚了。 陆鸢道:“儿媳来想办法。” 她商户出身,早年经营酒楼时与那厨子有些交情,添菜这事做来并不费力。 郑氏倒不疑她在安排宴席方面的能耐,挥手叫她快去。 才出厅堂,又有人来报:“主君回来了!” 陆鸢朝门口望去,见褚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