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半晌才说:“寻桃没有回来苏州,跟在一位长辈身旁,那位长辈很严苛,我担心她。” 苏枕寄轻轻嗯了一声,说:“那位姑娘看起来很聪明,我觉得她比你聪明,不会有事的。” 柳昔亭不想累他不高兴,就说:“她还是个小孩子呢,我都比不上小孩子,看来我在你眼里,也就剩下‘好人’二字了。” 苏枕寄笑说:“我可不是贬低你,你从前是个小古板。但是我也不如她,我姨母说我是个死脑筋。”他说着笑了笑,说:“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柳昔亭嗯了声,但他的郁结并未全消,反而用一种叹息的语气说道:“你倒是和十年前没什么不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内更添一分悲凉,他自觉自己已经面目全非,只是将尊严尽失的身躯藏在这身衣冠下,强撑出当年的模样罢了。 那天晚上两人对饮畅谈,柳昔亭告诉了苏枕寄自己是怎么假借的越府身份,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在这之前的七年呢,苏枕寄仍然对他一无所知。 但是今日柳昔亭总是郁郁不乐,苏枕寄更加不想贸然询问,以免不小心刺伤他。 苏枕寄说:“你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去吃的探花郎的喜酒?” 柳昔亭点点头。 苏枕寄笑说:“下个月十五,张员外要在张府设宴,说是请出了祖辈遗留下来的稀世珍宝,要请大家一观呢。” 柳昔亭却一惊似的:“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苏枕寄不解道,“难不成你知道?” 柳昔亭忙收回神思,说道:“不是……我,我是想,他们家的探花郎刚刚上任不久,就有新的喜事。” 他说着喉咙动了动,神色很紧张,说:“是件好事。” 第四十五章 难言 四月伊始,当天傍晚下了场急雨,至夜深仍不止。 雨敲窗棂,有人轻叩门扉,吱呀一声门响,越府书房中亮起了一盏烛灯。 来人在门外脱了蓑衣斗笠,进门时仍然在屋内留下了潮湿的水汽。 “公子,徐往利已经往阁内递了三张帖子了,香炉的消息,我们到底放还是不放?” 柳昔亭披着外衣坐在圈椅中,面上有些病色,荧荧火光印在他的脸上,镶出一圈削瘦的阴影,他淡淡地说:“不放。给他破了例,以后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站立在书案之前的人说道:“香炉之事久持不下,虽然两个堂口已经闹开,但是到底没有一个清洗的理由。” “能装下三岁稚子的香炉,难道很好藏吗?”柳昔亭轻轻咳了一声,说,“长真当铺又不是什么隐秘之处,有人路过瞧见,不正常吗?” 对方答道:“是,我明日就安排。” 柳昔亭看向他,说:“你上次将香炉打捞回去,已经让徐往利疑心了,这次的事情你不要亲自去做。” 夤夜造访之人却不是生人,正是紫藤堂中的三当家——武鸣。 武鸣应了声,看向他的脸色,说:“公子保重身体。” 柳昔亭摆摆手,说:“你上次奉徐往利的命,去请了一位苏公子到堂上去?” 武鸣说:“是,但是那位公子很守规矩,什么也不肯说。” 柳昔亭点点头,说:“叫你手下的人做事干净点,不要连累人家的名声受污。” 武鸣应了,又说:“徐成无死得蹊跷,用的也的确是苏公子的刀,这一桩……不知道怎么才能掀过去。” “他是寻回香炉的人,想知道香炉去了哪里,可不是要从他身上下手。”柳昔亭喝了口茶,说起话来才没有那么艰涩,“两家都是糊涂账,也不用管他们冤不冤,他们闹起来,我便替盟主清理门户,紫藤堂就是你的,你只要把自己择干净就是。” 溏淉篜里 岑书白进来送药,与出门的武鸣打了个照面。武鸣向他拱手,随即便安静无声地踏入了雨幕。 他一进来就听见柳昔亭咳嗽,将汤药端到他面前,说:“公子,这风寒几天了都不见好,要不要再换个大夫来看一看?” 柳昔亭摸着瓷碗滚烫的碗身,很慢地说:“风寒而已,没事。” “咳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这几天又阴天下雨的,手腕也该疼,肩膀是不是也疼?” 柳昔亭静默地看着乌黑的汤药,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去城南郊外住几天,养养病。” 柳昔亭搬进郊外的当天晚上就听见有人叩门,他起身开门,就见苏枕寄头戴斗笠,手中提了个餐盒,斗笠檐上还在往下滴水。 “我来晚了,饿着你了吧。”苏枕寄把斗笠往门边的钉子上一挂,抖了抖身上的潮气,说,“你快进去,还下雨呢。” 柳昔亭让身请他进门,说:“这几天身子不爽利,嘴苦,倒也不饿。” 这几间陋室便是上次他们二人对饮赏月之处,但这里看着素朴,屋内倒也干净整洁。一扇山水画屏将右侧的床榻遮挡完全,左手边一台书案宽敞,上点一盏烛火,以纱笼罩住。 苏枕寄将食盒放在房间正中的桌案上,说:“我听说病人要喝些汤水,但是我也不会熬,就去人家馆子里,盯着厨子给你熬了一锅鸡汤。” 浓郁的香味在这间窄屋中四散开来,苏枕寄将瓦罐抱出,动手给他盛汤,说:“我记得你不喜欢吃鱼,鱼汤想来也不喜欢,鸡汤可以喝一点吧?” 柳昔亭看着他,说:“这也是岑先生告诉你的?” 苏枕寄将汤碗推到他面前,说:“这不是你之前自己说的吗?小心烫。” 柳昔亭笑了声:“多谢了,这么上心,我无以为报了。” 苏枕寄就坐在他对面,托腮看他,说:“一个风寒就让你缠绵病榻五六日不见好,现在看起来好像更没有精神了。你是不是有心事,才使得药石无用。” 柳昔亭喝汤的时候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虔诚,此时听他这么问手上一顿,抬首看了他一眼,笑说:“你这么问,我倒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你若是想答,你的那些心事也不会连累你生病了。”苏枕寄看着他,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可以陪你。” 柳昔亭便不再说话,听着屋外雨声,喝干净了碗里的汤。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收拾干净,连食盒都已经摆在了桌子上。柳昔亭问道:“现在要走吗?” 苏枕寄往屋外看了一眼,说:“还在下雨吗?” “你现在还住在客栈里?” “对啊,我可买不起苏州的宅子。” 柳昔亭坐着,看他站在窗边往外望,盯着他的背影说:“你要是不嫌弃,这里还有两间空房,我明天让人收拾收拾,置办点东西,你就在这里住下。” 可能是为了增加说服力,柳昔亭加了一句:“客栈住这么久,也得花费不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