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了声,看着圣上面容,又道,“圣上不也一样对定国寺走水耿耿于怀吗?” 圣上没有否认。 “哀家也盼着,有朝一日能与圣上一起找到答案,”皇太后徐徐几个呼吸,侧头向西侧,朝着西偏殿的方向,道,“阿蕴死在那儿,哀家也想给云嫣一个答案。” 当年蒙难的不止是夏皇后,还有另外八人,其中就有沈蕴。 从皇后成为皇太后,一晃十几年,她很少对前朝事情置喙,只在圣上主动请教时才说上几句。 圣上很感激她。 如此虽生分,却也是他们这对母子能和睦相处、关系融洽的根本。 但现在,圣上倏地产生了一个念头。 起码,在定国寺之事上,他与皇太后是盟友。 别的人都有可能对定国寺伸手,但皇太后不会。 彼时父皇病重,长兄病得比父皇还重,其他兄弟们虎视眈眈,京城里风云变化,娘娘光是稳定局势就够辛劳的,又怎么还顾得上定国寺? 再者,娘娘待沈蕴如何、待宁安如何,他都看在眼里。 “您……”圣上斟酌着用词,“儿臣不敢说‘您放心’,太多年了,儿臣没有把握一定会寻到真相。 此次大哥的事能有进展,亦是机缘巧合之下。 儿臣只能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会尽最大的力气去找答案。” 皇太后颔首。 比起大包大揽、应得比十六的月亮都圆,圣上这样有保留的说法,更让皇太后踏实。 “后续处置,就这么来吧……”皇太后道。 圣上又安慰了皇太后一番,这才起身。 “是了,瞧瞧哀家这记性,险些忘了要紧事儿,”皇太后唤住圣上,道,“那个叫朱绽的丫头,她都和英国公府撕破脸了,实在是个可怜孩子。 今次能得线索,亦是她一腔孤勇争来的机会。 给她留一条路吧,让她好好送送她母亲,能有个好的将来。” 圣上当然应下。 圣驾离开慈宁宫。 林云嫣重新回到皇太后跟前。 老人家靠着引枕,眉宇之间疲惫浓浓。 她朝林云嫣招了招手:“可真巧啊,真就这么巧吗?” 林云嫣在罗汉床前蹲下了身。 她一早就清楚,此间故事,皇太后必定会察觉,更何况她还通过王嬷嬷来行事。 她也没打算弄虚作假,只是等一个时机而已。 就是现在了。 “您还记得吗?”林云嫣轻声问,“您拨来照顾我的马嬷嬷,当年曾为御药房的掌药女官、后跟着您做事。 朱绽与我商量她母亲病情,我很好奇是什么方子能把人拖上八年就请她写了一份。 马嬷嬷看了,只觉得眼熟、有印象,就回忆起了定王殿下曾用过。 我没法不怀疑,又怕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没有确凿证据,哪能做准数,就请王嬷嬷帮忙,一旦有机会一定要查查朱绽母亲的病。 结果今儿早晨,朱家那儿出状况了。 您不要怪王嬷嬷,是我硬求她的……” 皇太后摇了摇头:“怪什么?哀家不会怪她,哀家只怪你。 云嫣,哀家知道你一片真心,怕错过了真相,又怕太急着让哀家知道,万一弄错了,哀家情绪大起大落的。 你是为了哀家与朱绽才卷到这事情里,可你不能忘了,你也是个半大不小的丫头。 郡主身份能让你比别人硬气些,但碰到真不讲理的,你是公主都没有用。 你行事需得考虑你自己,你要是为此有个什么意外,你让哀家怎么办?” 林云嫣垂着眼,没有说话,只认真听着。 皇太后牵着她的手,语气关切,又十分坚定:“遇着事呢,多与哀家商量,哀家是老了,身子骨不及从前了,但哀家没有老透,还能扛事儿。” 从皇子妃到皇后,再到皇太后,看着是稳步向前,但其中的辛酸悲苦只有自己才懂。 辛劳了一辈子活到老,她只想替晚辈挡风遮雨,而不是让晚辈们顾虑她的状况,要不然,这一辈子白苦了。 林云嫣轻轻地,应了声“好”。 心里,却是摇了摇头。 正如皇太后向着她,她又岂会不向着皇太后? 老人家嘴上说着能扛事儿,但她真的精神力不及从前,这番起落下她心力不济、睡着了。 林云嫣起身,替皇太后盖了被子,她退出来与王嬷嬷道:“娘娘睡了,等下还是让太医来请个平安脉吧,我怕娘娘要病一程。” 王嬷嬷探头看了一眼,应道:“娘娘老了,这要搁十几年前……” 之后的话,王嬷嬷定是不说了。 不合适。 可她最知晓皇太后性子。 真年轻十几年,还在先帝年间,不说提审那王内侍,皇太后得把英国公府上下一个一个提到眼前审个明白。 岁月当真无情呐。 如林云嫣所料,晚间皇太后睡醒时,身上滚烫滚烫的。 老人病倒了。 第109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夜色浓了。 京中一处小院里,菊花开得繁盛。 临着赏花的屋子里坐着一人,正对景的这一面落地木窗板全被卸了,入目便是宽敞的院子。 灯笼光下,花团影影绰绰。 真要赏花,这样的夜里着实不是个好时机。 那人在看书,一页翻过一页,翻得有些快,若说是一目十行,大抵也没念完。 他一身金贵气,靠坐在躺椅上,整个人慵懒极了。 躺椅边上立着个素衣之人,头戴着一顶帽子。 似是很不习惯这种帽子,他几次伸手摆弄,甚至干脆摘下来,重新调整。 如此,光秃秃的脑袋露了出来。 灯下,头顶九颗戒疤清晰可见。 “这么说来,英国公死定了?”金贵人忽然冒出来一句,“刚是说,连王六年也被逮着了?” 光头赶紧戴好帽子,恭恭敬敬回话道:“是。” “太不谨慎了,都没有什么贡献就作废了,”金贵人叹了声,语气里透着几分舍不得,“没有发挥作用,亏了。” 说着,金贵人放下书册,拍了拍手。 屋子外头又进来一人,身形模样都极其普通,很不起眼。 他垂首听吩咐。 “宫里什么状况?”金贵人问。 “圣上于御书房里单独审问王六年,只曹公公在跟前,辅国公与单府尹都没有进去,眼下也不晓得那王六年都答了些什么,”那人道,“把王六年押下去后,圣上去了慈宁宫与皇太后说了会儿话,差不多天黑时候,慈宁宫招了太医,娘娘病了。” 金贵人啧了声。 皇太后可不是什么小帆,她见识的风浪多得去了。 能让她老人家听了后就病倒的…… “朱家老四被他岳家告了是吧?毒害妻子?”金贵人皱着下眉头,“看来是被串上了。” 说到底,谁让王六年被抓了呢。 好在此人素来忠心,找只替罪羊并不难,何况那羊还是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