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的范围内替单大人分了一点忧,这才让单慎能够空出工夫,在晚饭的点儿塞两口热包子,囫囵一碗热汤,顺便听底下人回报事情。 而这案子,比单慎预想得还要顺利些。 衙役们找到了那家车马行。 提起出过城,东家未必能对得上号,毕竟客人不一定说实话。 但提到运过水桶,就有伙计出来大倒苦水。 “真是缺德!昨儿送回来得晚,我们看马儿精神,车驾也正常,就收下了车子,等着大清早来收拾。哪知道早上一看,车厢里头沾过水,底上结冰,天冷一整夜都没化,还有那靠枕也冰了,硬巴巴的!我们赶紧收拾,险些就耽误了生意!” 再一翻账本子,租车的是个年轻人,叫鲍威,按了手印。 比照着借还的时间,往城门守备一问,又问出些讯息来。 临近年关,城门上查问严苛。 原本租车出城,并不会惹人注意,偏偏,一辆租用马车的车把式是许国公府的人。 “以前起过两句口角,别人是国公府的下人,趾高气昂的,小的就记住他那张脸了。昨日见他掌着辆租用的车,小的还悄悄与人笑话说、他是不是犯事了被国公府赶出门、只能去车马行寻营生。 那车里没坐人,好几个空桶,小的问过,他说上山打水。 这也不奇怪,城里讲究些的人家,常常去城外打泉水、溪水的。 不过后来也就不到一刻钟,许国公府又有一辆马车出城去,车上是他们三公子。” 单慎听完衙役回禀,气得直笑。 果然是苏轲,还真就叫他料中了! 虽然他先入为主,但查案的过程按部就班,是证词把“许国公府”搬出来,并不是他诱导的。 你说苏轲讲究吧,一堆线索让人抓,换车都不知道给人家弄弄整齐。 你说他一点不讲究吧,他出城还知道换车! 单慎想了想,问衙役道:“那鲍威能不能找出来?再多打听打听。” 衙役为难极了。 京城这么大,怎么找? 徐简沉吟一番,而后建议道:“去西大街那一带的赌坊问问,兴许有人认得。” 衙役闻言,看向单慎。 单慎思绪飞快,当即就明白了徐简的思路。 半年前,苏轲日日在哪一带转悠? 燕子巷、小胭胡同、柳树胡同、刀子胡同…… 与它们相连的、最热闹的就是西大街。 苏轲与那些男的女的厮混时,小厮能去哪儿打发时间? 茶楼偶尔坐坐,大部分时候,肯定还是赌坊更能吸引年轻的、不懂事的小厮们。 混得多了,认得些三教九流之徒,尤其是同样的赌鬼,给银钱就能办事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个时辰,衙役就把鲍威提回来了。 “小的们到的时候,他正在里头摇骰子摇得不亦乐乎,找他一点不费劲!” 单慎让鲍威按了个手印,与车马行拿回来的一比对,正是同一个人。 “你昨儿借车做什么?”单慎问。 鲍威打起了马虎眼:“小人难道不能借车?” 单慎事情多,最烦这种浪费他工夫的人,直接把人交给了师爷:“问完了直接给我结果。” “我替单大人问吧,”徐简道,“有师爷在旁,我也不怕有人说我乱问口供。” 单慎很信任徐简,对他这句玩笑话一笑置之。 衙役把人提到了隔壁。 徐简道:“你借的那车,装了死人你知道吗?” 师爷提着笔的手一抖。 鲍威比师爷抖得还厉害:“什么?死人?不可能!” “不然衙门找你做什么?”徐简道,“车子里一股子臭味,你把死人装哪儿了?” 鲍威喊道:“不是我、小人、我我没有!我替人借车的!” “你胆子真大,你都不知道别人用途,你就敢替他去租车?”徐简连连摇头。 鲍威哭丧着脸:“哎呦,小人没多想啊!以为他最多装几个小倌娘子,哪知道会装死人!还是他这回玩过了,把人玩死了?” 徐简继续问着:“谁?” “许国公府那三公子身边当差的,叫石杰,都叫他石头呢,他说他们公子要借两辆车,让小人帮个忙,给十两当好处,小人就借了。” 徐简听他说完,替他整理了一番供词:“你以前在赌坊认识了那个叫‘石头’的,他找你帮忙借车给苏三公子用,你昨儿借、昨儿还,没错吧?” 鲍威垂头丧气:“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小人就替他借车,别的都不知道。” 师爷看着鲍威,又看了眼徐简,一言难尽地在纸上写着供词。 还是国公爷办事利落。 这要是他们单大人如此问案,传出去得被老古板们参上几本说他“不地道”、“不讲究”。 第200章 圣上不爱听 徐简拿到了供词,又与鲍威道:“车里没装过死人。” 鲍威一听,瞪大了眼睛:“您诈小人?” “他拿去装水,在山道上浇冰,险些害死人,”徐简看着鲍威,道,“真出了人命,你就不是跪在这儿答几句口供的事了,你得先去牢里蹲着。” 鲍威倒吸了一口凉气。 “诈你也是为你好,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嘴硬只会换来一顿板子,”徐简又道,“以后,别为了银钱就替人办事,真出了大状况,他一个国公公子,你又算什么? 之后升堂问案,你还得当堂向府尹大人陈述经过,自己好好想想这些吧。” 说完,徐简大步出去了。 鲍威还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看着对方的背影。 “他是……”抬起头,鲍威问师爷。 师爷答道:“是辅国公。” 鲍威一个激灵。 他看出那人身份不一般,那股子矜贵气,远在苏三公子之上。 可他没有想到,那是辅国公。 虽然问话时诈他了,可人家堂堂国公爷,道理与他讲得明明白白。 为什么诈,出事会有什么后果,是真心在劝诫他。 而不是仗着高高在上的身份,笑话他稀里糊涂、险些被人害惨了。 他鲍威虽是一个赌鬼,这么多年没过过几天正经踏实日子,但好赖话还是能分得清。 用力挠了挠头,鲍威与师爷道:“府尹大人问话时,小的会好好答,一五一十地答。” 师爷闻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末了道:“你想明白就好。” 说完,师爷让衙役把鲍威带出去。 隔壁屋子里,单大人已经看完了供词,辅国公抿着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师爷看在眼中,暗暗想着,国公爷厉害啊。 骗供词的,他见过,攻心之术,他也见过。 甚至挑拨离间,破坏嫌犯们之间的关系,靠他们反水来断案子的,亦见得多了。 可骗了一圈、又劝上几句,把原本不配合的证人劝得心服口服、感激万分的,难得一见。 单慎按了按眉心。 供词上只写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