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太知根知底了。 当年马嬷嬷还是掌药女官,他方公公也是御药房里一小内侍,一处做事,两人关系也不错,对库房里有什么亦是一清二楚,瞒都瞒不了。 发生个什么事情,也都能记起来。 那虎骨是底下进贡的,长公主的确问先帝要过一回,但她没病没痛的,就是心血来潮,先帝爷就回拒了,当时大伙儿也说,这么好的一味虎骨,难怪长公主不要金银玉石偏就看上这个了。 “那根早用了,”方公公道,“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太子殿下摔伤时就用了,杂家让人翻翻记录。” 方公公正招呼小内侍去翻,就听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宁安郡主开了口。 “一整根虎骨,太子一个人用完了?” 方公公转头看向林云嫣。 他没答,答的是被郡主看着的安院判。 “按说是用不完的,”安院判实话实说,“太子的伤势,用一小段足够。” 林云嫣听完,转头看向方公公。 方公公后背倏地就冒了汗。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就说,这么几十根怎么可能挑不中,原来郡主就是奔着那一根去的。 能做到提督太监,方公公自然有些本事,身处御药房、在一些事情上甚至比千步廊的耳朵都灵敏,他以前曾听到一嘴流言。 辅国公是为太子殿下受的伤。 他听过,但他不敢多打听,更不会往他处传,外头消息压得死,几乎等于是没消息,但眼下看来,十之八九是真的。 谁都知道,宁安郡主得皇太后的宠,甚至比亲孙女、常乐郡主都受宠,但郡主毕竟不姓李,这么多年从未有娇纵蛮横的名声,反倒都夸她温和、懂事。 宫里人的温和,就绝不会如此直接、亲自上阵讨要东西。 郡主今儿反常了。 “郡主,”方公公堆着笑,“那根虎骨确实给了太子殿下,如若没有用完,也是收在了东宫里,不在御药房,您想要那一根,得向太子开口。” 他算是看明白了,郡主不过是趁机发难,难的不是他们御药房,火气是奔着东宫去的。 这是神仙打架,他吃饱了去掺和。 他能爬上来,靠的就是不掺和。 林云嫣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便问小于公公道:“我能去东宫讨吗?” 小于公公的眼珠子一转。 能不能的,也不好在御药房掰扯。 “咱们先回慈宁宫,”他劝道,“去问东宫讨,也得知会了娘娘与圣上。” 林云嫣点头,让马嬷嬷带上挑出来的其他药材,先回了。 方公公一路送出去,目送人走远,这才抬手抹了一把汗。 送走了就行。 让慈宁宫、御书房和东宫打架去,他这种小喽啰,能躲多远躲多远。 不过,话说回来,一根虎骨而已,东宫不会不给的,应该也就是贵人们互相之间几句话的事。 辅国公若能治好伤,皇太后高兴,圣上更高兴,太子一准也高兴。 林云嫣回到慈宁宫。 皇太后正用羹点,闻言抬头看她:“你确定要跟李邵开口?” 林云嫣左右一看,王嬷嬷立刻就把其他人屏退了。 “这回和上次古月贡酒不同,不是故意招惹他,”林云嫣道,“就想着,化解心结也得有个机会。” 第317章 弄巧成拙(两更合一求月票) 皇太后听着,就把手中的碗勺放了下来,示意林云嫣坐下说。 “您上次叮嘱的话,我都记得,”林云嫣轻轻笑了下,“贡酒那事儿,虽是太子不对,但我们那样直来直往、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处。” 皇太后便拍了拍她的胳膊,声音放缓了,语气里更多的是担忧:“你听进去了就好。” 皇家事情,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其实又十分简单。 别说她并非李邵亲生的祖母,即便是,真闹腾起来了,最后也不见得有几分颜面。 天家无父子,何况祖孙? 皇太后倒不担心圣上什么,对这个她扶上位的君王,她心里还算有数。 圣上重情义。 那日在她病榻前,说着寻到了李沧死因,也断不会放弃追寻定国寺真相的圣上,言辞之中的情绪是真真切切传递给了她。 可也正是因为圣上重情,才会更加偏宠李邵。 李邵幼时还好些,近几年、尤其是出了这些事情后,皇太后心里自然也会有不满。 可那些不满,还远不到让她去圣上面前指三说四的地步。 横插一手,有用倒也罢了,就怕没用。 她一个老太婆,这辈子风光无限,哪怕与圣上离心,她的晚年该如何也还是如何,但她有娘家,有她放不下心的晚辈。 正如她之前告诉林云嫣的那样,她这个岁数肯定会走在最前头。 等她埋在地里了,一旦李邵翻旧账发难,林云嫣还能去哪儿搬救兵? 与李邵交恶,对林云嫣和徐简没有一点好处。 偏上回这两人直性子起来,拿古月贡酒对李邵出手。 不值当,完全不值当。 真要揭发,有的是不显山露水的其他办法。 当然,皇太后更清楚林云嫣口中的“心结”是什么意思。 “徐简跟你说了内情?”她问。 林云嫣点了点头:“说了。” “他倒是不瞒着你,”皇太后叹了声,“不瞒着才好,彼此信任,有商有量的。” 眼睫颤了颤,林云嫣抿了下唇。 她很了解徐简。 徐简骨子里不是个喜欢事事交代的性子,尤其是上辈子,这种脾气更明显些,他在朝堂上的状况、他与刘家父子的矛盾,他都不会主动回来与她絮叨。 林云嫣那时也内敛,看得出徐简没有提起来的意思,她也不会追着去问。 人与人相处就是这样,夫妻之间也会互相保留几分。 这种略显疏离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出事。 一根绳上的蚂蚱,困难多了,交流必然也多了。 只要她一门心思问了,徐简都会答,答得周全且细致。 这种习惯延续到了现在。 这一年多里,林云嫣想,她和徐简相处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但其实没有什么秘密,甚至不用她追着去问,徐简自然而然就说了。 唯有那么一件事,徐简几次避重就轻。 林云嫣不会为此去质疑两人之间是否足够信任,没这点儿底气,她和徐简也不会走到现在。 她只是难过。 信任够了,了解也够了,徐简太清楚她的脾气,知道她不会听风就是雨,或者心里扛不住事,那他选择不说,必定是有其他考量。 这份考量,她还需要些时间去整理,而眼下,她得讨那份虎骨。 “我心疼他的伤,我也知道他伤势由来轻易说不得,我理解圣上瞒下来的缘由,”林云嫣深吸了一口气,“您看这一次陈米胡同,借着机会对太子发难的,目的不还是…… 其他皇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