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供奉观音,西偏殿给了晋王妃暂住,比幽禁自在些,但日常活动只在偏殿与正堂。 晋王妃对此感恩戴德的,她这种身份状况,只是禁足等候发落已经是开恩了。 李嵘被挪进了东偏殿。 晋王妃一听儿子找着了、又受了伤,急得恨不能亲自去照顾,又被王嬷嬷劝了回去。 “人既寻回来了,有太医在,王妃不用操心。” “知道您牵挂着,特特安排在对面偏殿里,太医进出您也看得见,有没有大事能自己分辨。” “毕竟是这么一个状况,等殿下醒来后问完话,圣上点头了,您再过去看他。” 晋王妃被劝住了,依言留在殿内,只开着窗户看那厢进出。 曹公公也赶了过来,向徐简询问发现李嵘的经过,又听太医判断身子情况。 “什么时候能醒?”他问。 “今夜就有可能醒来,”太医回答,“只是殿下缺水缺粮数日,身体虚弱,公公想要问话还得再多等几天。” 慈宁宫里,皇太后也在问林云嫣来龙去脉。 “你家表兄误打误撞遇着了?”皇太后讶异,“那确实巧,也是李嵘命大,被人发现了。” 林云嫣道:“寻回来才好,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和晋王父子两,若始终没有消息,我们心里也不踏实。” “是这个理。”皇太后颔首。 当着娘娘的面,林云嫣暂时只说这些。 李嵘的状况比太医预计的乐观些。 这天夜里醒了一次,因他饿得久了,只喂了他糖水与清粥,不敢让他吃油腻之物。 等到第二天上午,李嵘再睁开眼睛时,精神头缓过来许多。 徐简与曹公公一道过来。 进偏殿里见李嵘半靠在榻子上、由内侍伺候着吃粥,曹公公低声与徐简道:“年轻有年轻的好,恢复得快。” 徐简笑着点了点头。 李嵘见了来人,挣扎着要起身。 曹公公扶他躺回去:“殿下养身体要紧。” “我听说是辅国公把我从荒郊野外寻回来的,”李嵘看向徐简,一双眼睛明亮,“谢国公爷救命之恩。” “不敢当,”徐简让了礼,道,“殿下需要休养,我们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把该问的都问了。” 李嵘轻咬了下唇:“我知无不言。” “殿下说一下这几日在何处、又做了些什么吧。”曹公公道。 李嵘年纪不算大,但口齿伶俐、说话很有条理。 “那天清早,父王上朝未归,叶公公说,父王交代我去庄子上,等他下朝就来寻我。差不多半月前,父王与我约定要一块钓鱼,我以为今日父王总算得空了,便由叶公公安排着出城。” 曹公公开口问道:“大约是什么时辰?守备没有阻拦?” “没有,”李嵘答道,“时辰很早、刚开城门不久。” 徐简有数了。 那时,圣上还没有下令围晋王府,城门守备那儿自然也没有得到通知。 恰逢开城门不久,门内外都是赶着谋生计的老百姓,进进出出的人一多,叫李嵘不知不觉出城了。 “我到庄子后,父王迟迟不来,我越等越觉得不对劲。” “我想下山回城,但公公们不让,我就被关在那里了。” “之后几天,我陆陆续续听到他们说事,知道父王谋反,又知道父王逃出大牢,各处都开始通缉了。” “我问他们说‘我母妃如何了?’叶公公他们都不说。” “有一日,我发现庄子里的人手少了许多,猜测他们应该都去与父王汇合了。” “我虽然是父王的儿子,但我想念母妃、不想谋反,我不清楚父王什么时候回庄子里,趁着人手不足时连夜逃跑出来。” “我想的是回到城里就好了,只是夜里太黑、路又难走,不小心滑到山坡底下还伤了腿。” “腿太痛了,我起不来,后来越来越饿、越来越渴……” “我以为我会死在山里,幸好被国公爷带了回来。” 说着说着,李嵘眼睛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殿下再坚持一下,”徐简放平声音,继续问,“一开始庄子上有多少人?” “我认识的只有五人,余下的都很眼生,我被关在屋子里,不敢说见着了所有人,但我见到的大概有十三四人。” 徐简又问:“除了叶公公,殿下认识的另四人是?” “两个内侍,两个侍卫,都是王府的人。”李嵘答着,说了他们的名字。 徐简记得,的确是围晋王府后,从花名册上对出来的漏网之鱼。 “殿下是几天前跑出来的?”徐简问。 李嵘摇了摇头:“不确定,我摔伤后迷迷糊糊的,可能有三四天了吧?” 徐简再问:“在庄子时没有见到晋王?” “没有。” “那些内侍侍卫有说过,晋王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李嵘依旧摇头:“没有。” 徐简只好再问:“晋王在西山一带的庄子,只要登记了的、或是王妃知晓的,我们先前都搜过一遍了,那时没有发现殿下与其他人。殿下记得那庄子的位子吗?” “马车是叶公公安排的,我去的两次都坐在车里,”李嵘想了想,又道,“但我记得,那庄子大门看出去,能看到隔壁山头法安寺的山门。对了,是往西看的,比山门略高。” 这是李嵘能讲出来的全部的。 晋王的计策、后招等等,他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全然不清楚。 李嵘吸了吸鼻尖,哽咽着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参与谋反,谋反是错的。” 说了这么多话,李嵘看起来很是疲惫。 曹公公见问不出什么来了,便作罢了,只关心了几句:“殿下瞧见王妃了吗?” “我先前从窗户里看到母妃在对面大殿里,她还与我比划手势,”李嵘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我很高兴母妃平安。” 徐简和曹公公往外走。 出了静心堂,曹公公低声问道:“国公爷怎么看?” “还不敢妄言,”徐简道,“公公先向圣上禀报,我带些人手去找一下那庄子。” 两人各行一边。 搜山需要不少人手,徐简依旧寻万塘,两人摊开西山一带的舆图确定大致范围。 法安寺山门东侧,另一处山头,比山门高些,再结合发现李嵘的山坳位置,徐简在图上画了个圈。 这一搜,连搜了两天才有成果。 那庄子不大,藏在层峦叠翠之中,十分隐蔽。 此时自然也是人去楼空。 万塘啧了声。 也是。 李嵘都偷跑好几天了,谁还敢留在这里? 万塘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最后没有办法,甭管有用没有,把所有书册卷轴都收拢起来带下山。 一行人回到京城。 入城时,万塘问徐简道:“国公爷这就进宫回禀圣上吗?” 徐简看了眼沾染了不少尘土的衣裳,道:“得先回府换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