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地问了一句,怎么桌上的菜都没吃。 听磬儿说,季公子把同喜叫回去训斥了,饭也没吃好。她让素云捡了几碟菜并一碗饭,亲自端去了东厢。 “季公子,千万莫因这点小事,责怪了同喜。” 缩在门外一旁的同喜,连连点头。 纪景行被气笑了。 既是被蠢书童气的,也是被她气的。 她可真是计不旋踵,一环套一环,一环都不愿少啊。 前面刚给他下了套,这就来巩固了? 面上却是做羞愧生气状,拱手道:“那同喜,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颜青棠大度道:“我都不怪他,公子怪他做什么,不过是个孩子。” 又说:“我见公子饭都没吃好,人怎能不吃饭,该要饿坏了,这是我专门给公子端的菜。” 说着,她越过他进了屋,将托盘放在桌上。 纪景行跟了进来,看看桌上的菜。 “太太把菜都端来了,你自己吃什么?” 就那么几个菜,彼此都知道。 “这……” “要不太太也一起用罢,就如你所言,人怎能不吃饭。” 他倒想看看她还想干什么! 这书生倒是个识趣的。 颜青棠欣然答允。 于是一顿饭,从正房转到东厢,其他人都还饿着肚子呢,两人吃得你来我往。 饭过一半。 果然不出纪景行所料,她突然露出黯然之色,放下了筷子。 “季公子,小妇人虽是个女子,见识有限,但也看得出你心地善良,为人懂礼,并非那些庸俗之人。” 他确实不是庸俗之人。 “其实方才那事,不怪同喜什么,我与我那死鬼丈夫,确实是成亲多年未曾生下过孩子。” 她神色黯然,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这些都是事实,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该怎么说? 安慰她? 以季书生的为人,应该会安慰两句,毕竟‘季书生’可是识文懂礼、心地善良的好人。 “太太节哀……” 不!他怎么说成节哀了! 这次不用控制,纪景行就露出赧色,忙道:“太太勿要伤心,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不过是时机没到,一旦时机成熟,贵夫妇必一举得子。” 他这话怎么说得像那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 什么时机不时机的,说得甚是玄妙,实则不过是骗人。 不过正好又给了她话茬。 颜青棠叹了一声,欲言又止:“季公子,你不懂。” 他不懂?他不懂什么? 看着她满怀感伤的美目,若不是他素来敏锐,还真要错过那潜藏在眼底深处的一闪即逝的笑意。 纪景行有种又落入她陷阱之感。 他若想维持‘季公子’的人设,必然种种言行要符合他的性格。 可若要符合性格,便不能做出有违性格之举,必然陷入被动。 关键是此女针对‘季公子’性格,屡屡给他下套,让他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陪着她演。 其实到此时,纪景行也差不多弄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什么用饭都是次要,主要还是铺垫。 她在铺垫,等铺垫到合适的时机,被博取同情的‘季公子’,知书达理、面薄又心软善良的‘季书生’,又如何拒绝她? 这分明就是一场仙人跳。 一场由她布局的仙人跳。 好算计,好厉害! 第28章 ◎小妇人心里苦啊!公子!◎ 与此同时, 盛泽镇,颜氏祖宅中,却是一片阴云密布。 “给老四去信了没?” “前日就去了, 爹。”颜翰河道。 在场的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 尤其是颜忠和方先生。 可谁能想到,官司竟被压了下来。 那吴江知县好大的胆子,竟说他不敢判案, 细问之下才知晓,竟是布政使司那发了话。 而发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布政使卞青。 不光是布政使司,江南织造衙门也打了招呼, 说是今年岁织上缴在即,任何事都不得干扰岁织。 这么大的两个官, 颜家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即使方先生也没见过。 他寻思不妙,忙让颜忠再次去求见阮大人。 谁知阮大人却训斥了颜忠一顿, 说是他们乱弹琴, 坏了大事,又说非常时期,此事暂时按下不提。 无奈, 二人只能惶惶给京中去信, 禀报其中详情。 颜翰河回话的同时,转头看了方先生一眼。 眼神甚是不满。 来时,吹牛吹得顶破天,什么胜券在握, 现在事办成了甚样了? 关键此人还遮遮掩掩, 不愿与他细说详细。 要知道主枝这一脉, 除了在京中当官的颜瀚海, 由于颜族长年纪大了,族中的事大多都是颜翰河处置。 突然来个人,熊瞎子学绣花,装样子装到他面前来了,还要他一切都配合,颜翰河早就对这方先生不满。 不过他素来有心机,自然不可能摆在脸上。 只是皮笑肉不笑,道:“方先生也别处在这儿了,还是等老四回信了再看下一步。” 方先生自是看出三老爷的态度变了,但现在他只顾忧心事情没办好,哪里顾得上其他。 这时,有人步履急促地跑了进来。 “回来了,回来了。” “谁回来了?”颜翰河皱眉问。 “四老爷回来了。” 颜瀚海肩披黑色大氅,里面是件湛青色长袍,步履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头乌发梳着独髻,被一根青玉簪固定住,十分俊朗的长相,浑身充斥着一股儒雅之气。 他脸上可见疲倦之色,但当见大家都迎出来时,看着人的目光又很温和。 “小四。” 颜族长颤颤巍巍,让人扶着走过来。 颜瀚海一个大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爹,你怎么出来了?” “老四。”颜翰河道。 “三哥。” 一行人进了屋里,看得出几人有话要说,其他闲杂人都下去了。 “大人。”方先生有些愧疚地上前来。 颜瀚海摆摆手:“……此事牵扯过多,以前倒是我想简单了。” 本以为就是个颜家,谁知颜家身上的刺这么多。 其实一开始,颜瀚海并没有打算行如此卑鄙之举,谁曾想颜世川竟因故身亡。 事情发生突然,一个无子的人家,是注定保不住家产的。 与其被其他人占了,坏了盛泽颜氏的前程,不如由族里接手,此番大事过后,这些家产主枝一脉不会强占,会用来造福整个颜氏。 万万没想到竟凭空冒出个颜青棠,搅了一番计算。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