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说些煽情话,语速比平常要慢上一些,“所以我很高兴能把这件事分享给你,我现在真的很快乐。过去我很多事情都只会往坏的方面想,有些话从来没和你说过,但现在我特别特别想告诉你……无论是遇到穆先生还是你,对我而言都是二十年以来最幸运的事情。” “我也是!”却逸洲意外之余感动得一塌糊涂,突然有种穆博延配不上这么好的于楠这种想法,捏着他的脸高声强调道:“所以你也要一辈子和我做好朋友,不管嫁给他后搬去了世界哪里,也不能和我断了联系!” 于楠脸上没什么肉,被这么一掐也生疼。但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不起来了,那个“嫁”字搞得他心跳一下子乱了套,半晌还是没能抵挡得住诱惑,用力地点了下头。 他不知道穆博延会不会娶他,就像他不知道自己跟穆博延的关系能维系到何种地步。他从不否认自己永远不会想结束,也不愿意结束,结婚对现在的他而言还高得够不着,但他已经不会再和过去一样杞人忧天,三两口刨完饭,把一次性餐盒收了放进垃圾桶后,拉着却逸洲重新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当中。 人一旦全身心投入了某一件事情中时,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的。不断地审核与复查让一项记录以龟速发展,等天完全黑也没能收尾,好在杨教授下课后就参与了进来,带着众人在废寝忘食中总算揪出了出错数据的所在行列,至少明天他们能让卡了好两天的进度有所变化了。 “大家今晚早点回去吧。”当了几日活阎王的老人难得恢复了和颜悦色的面孔,但慈爱的假象没持续几秒,很快又横着眉挨个扫视过去,“都调整一下各自的状态,让大脑休息好才能避免出错!不想再吃一次亏,就都拿出百分之一百一的专注去对待。别看现在只是一个小实验,等以后你们毕了业去了不同的单位,这就不是被我说一通能解决的事了!任何一个小数点错位都能造成巨大的恶果,知不知道?” 众人已经有了答话的默契,仰着头齐齐拖长了音:“知——道——了——” 杨教授先是笑,又忍不住多说几句:“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知道什么了知道,知道今天可以提前开溜了就原形毕露龇牙咧嘴了?明天早上八点我会过来,有任务的都不许迟到。”他又看向却逸洲,“逸洲没早课吧,还是麻烦你顺路给我带份早餐。” “没问题!”却逸洲一口答应。 于楠之前好奇问过,为什么杨教授早饭都不在家吃。却逸洲说是因为杨教授把钱全拿去资助学生搞学术了,投论文要钱,开项目也要钱……现在这个社会做什么都要钱。有些人有才华但生活困窘,教授就会自掏腰包,而在更早和平社会还没到来的时期,这位老教师就偷偷圈出了一片小教室,给停课无法返校的学生免费讲学。 当时大家活得都很难,杨教授老婆就是在那时候离他而去的。而他也不怨不恨,等法条颁布后照旧过他一如既往的生活,只是回家没饭吃,衣服也熨烫不妥帖,旧得发白了还不知买新的。这些跟了教授有段时间的学生都心知肚明,并不会因对方偶尔的发飙不快,而是将在这些都消化转换成某种鞭策,闷头继续听指挥行事。 “饿死了,我肚子早都叫累了……”得了早退的许可,立刻就有人原地活动起筋骨,商讨起去哪儿吃迟来了两个小时的晚餐。 点外卖和出校门一个耗时一个麻烦,却逸洲累的懒得动,于楠也不想折腾一趟,两人打算收拾完东西去学校食堂凑合一顿。八点多食堂还开着门,只是种类不如白天多,麻辣烫和干锅还是正常运营,再不济买两个面包也能填饱肚子。可在付诸行动之前,一串本地的陌生号码先打了过来,于楠纳闷地接通,对面自报是同城配送的,说是蛋糕送来了。 “您打错了,我没有订蛋糕。”于楠下意识否认。 “是别人在网上给您订的,我是店家安排的配送员。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了哈,校门口登记花了不少时间,您看方便现在下来取一下吗?”配送员停顿两秒,絮絮叨叨的解释说:“电话确实是您的,我看下单时间是昨天了,您朋友没有提前告诉您吗?备注上写着要送到您手里才行,但是您这儿有门禁,我实在上不去……” “请、请等一下!”于楠心头一悸,难以名状的思绪忽然间像是一夜春雨过后冒出的笋尖一样,猝不及防刺得他手指发软。他只来得及匆匆和却逸洲解释一句,便顺着楼梯一路跑下了楼,接过了那个装着长方形的大盒子。 配送员跨回摩托车上,说了句祝福的话,又职业性要了个好评后驱车离开了。于楠在路灯下打开盒子的封口,里面除了一个盘口大的圆形草莓蛋糕以外,还摆了十二份精致的三角慕斯,系有缎带的卡片上印着电脑打来的一行小字: 最独特的给你,其他分给同学——穆。 正好这时嚷嚷着要出去开火的一伙人从楼梯下来,看见于楠后自然而然地和他挥了下手。于楠愣怔怔的忘了动弹,他的所有思绪都戛然而止,脑中也空白了一片,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拦住了几人的去路,将一个个独立包装盒递了出去。 “咦?”其中一个女生明显很惊喜,她指指自己,“这是给我的吗!?” “……嗯。”于楠舔了舔唇,不知这时候该说什么。他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这几日学会主动打招呼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他在那一瞬间明白了穆博延的意思,可真踏出了这一步又会不知所措。 “好漂亮!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啊,我这里有没开封的牛肉干和肉脯,都给你!”女生也不推拒,笑眯眯地从背包里拿出塑料袋作为交换,“还有一个波板糖,不过别在外面吃啊,它掉起色来可吓人了。” “靠!你带零食了怎么不给我吃一点,我饿得就只剩一口气了。”与她结伴的人里立即有人喊出了声,又在自己身上胡摸一通,“可恶,我什么都没带……小楠我明天请你吃午饭啊,想吃什么都行,别和我客气。” 有人起了头,人群就高兴地围着说了些话,提到之前一起聚餐的时候于楠没来得及参加,等这次项目结束了可得热热闹闹办一次迎新会,最后离开时于楠手里不但提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还被塞了个博物馆的毛绒挂坠,白色的北极兔看起来清冷又憨实,两只小耳朵翘着一摇一晃。 这短短几分钟应该是他在加入实验室后与其他成员说话最多的一次,那些认真起来都一丝不苟的同学并没有想象中难以相处,反而十分平易近人。他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浑身都暖融融的,分明分享蛋糕和得到礼物对于平常人而言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却是他十几年都没有体会到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