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本就有心脏病,被他这一刺激,当场就咽气儿了。”
他声音沉了沉,捻灭了烟头,“当时我还大金链子小手表的在外面跟狐朋狗友划拳喝酒呢,小弟过来报信,说欠债人死了,我爸也死了,我还气他咒我爸,抬手给了他一耳刮子,等我急匆匆的赶回去,这才发现……”
顿了顿,十三爷低头擦了一把眼睛,“然后我妈就疯了,她骂我造孽,说我缺德做损,猪狗不如,别说给她钱她不要了,她精神都出了大问题,老太太是成天往外跑,出门看到谁就给谁下跪认错,说全是她不好,是她生了个丧尽天良的不肖子,我哪能看她疯下去呢,就想给她送进精神病院,谁知就过了一晚,早上我去到她房间,就看她在梁上吊死了。”
我傻了,“吊死了?”
“嗯,我妈的眼睛还睁得很大,像是在瞪我,装棺入殓的时候,她眼睛都闭不上……”
十三爷抬眼看向我,眼泪流了出来,直接被他当成了洗脸水。
不擦还好,一擦他本就脏兮兮的脸上全是黑道子。
“打那以后,我就成了过街老鼠,家里的亲戚都恨透了我,他们写信举报我,揭发我,誓要把我送进去吃枪子儿,我那帮小弟全跑了,一夕之间,我什么都没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您也跑了?”
“没有,我哪还有心思跑,我就在家里等着公桉来抓我,心里还想着,最好把我给抢毙了,那样我也就解脱了。”
十三爷的眼底添了几抹悲凉,“刚刚你说,你进到一扇门里出不来,那种滋味儿,我二十多年前就体会过了,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别说我父母不原谅我,亲戚朋友不原谅我,我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啊,因为在我心里,父母之恩比天大,我要是一个真正无情的人,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那您最后被抓了吗?”
“抓了。”
十三爷轻着音儿,“讽刺的是,我进去没两年就被放出来了。”
“原因很简单,那欠债人是自杀而亡,我父母也不属于被我杀的,所以我只被判了个寻衅滋事和非法放贷,可是,从里面出来的感觉更是生不如死。”
他莫名笑了声,“为什么不给我一梭子呢,为什么要放我出来呢,我该怎么活啊,回到老房子里,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邻居们还结伴过来朝我家门口吐唾沫,小孩子扔石头砸我家窗户,就连我在家里打个喷嚏,那都有人报|警抓我……”
“他们都觉得像我这种气死父母的人,不配活着,但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我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要怎么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我该怎么去面对自己……”
滋滋~!
脑中有电光划过。
我打了个激灵,慢慢的蹲下身,“那您是怎么走出来的?”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