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瞬间,他整个身子已被牢牢地抵在了墙上,半分都动弹不得。 随着一道微弱的亮光照在脸上,夜闯民宅却“阴沟里翻船”的徐子轩证实了自己刚刚的犹豫是正确的,来人果然是安灏禹这家伙......还有唐延! “唐延,你来干什么?!” 唐延可没心情现场观摩自己的下属被另一个下属“壁咚”,为了谨慎起见的他一边打开执法记录仪,一边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扫视着奢华无比却空空如也的别墅。 “你觉得安灏禹能让你单独行动吗?你俩要是被发现了,我还不是得负领导责任,脱不了干系......”不如一起行动,看着你们俩说不定还不会出什么事......这里看起来一切正常。 然而比起被支队领导现场抓包,徐子轩眼下似乎还有更棘手的难关要过:“灏禹,我......” 换做以往,向来“无理也要争三分”的安灏禹肯定会逮着机会得理不饶人,这一次他却放开人转身过去默然查看起别墅的情况——当然不是因为唐延也在场的缘故,徐子轩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虽然被扑倒在墙上的同时他还细心地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后脑勺以免撞到,但他还是知道对方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得不行。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可以去解释的好时机,徐子轩只能寄希望于这次“组团”的私自行动能查到点什么东西,然后赶紧结束,再好好和对方“交流交流”解解气。 北区是整个枫丹山庄品质最好的别墅组团,都是独栋不说,无论是外观设计还是内部装修,亦或是被私家花园360°环绕的整体布局,都让人一眼能感受到美学艺术与人民币之间的密切关系。 达成默契的三人各负责一层,十分娴熟地仔细查看起除了面包车是否还有让受害者高远光和外国人扎克的这栋别墅能联系起来的线索。 什么都没有。 站在装修成红酒储藏间的地下室环视周围,一排排上了灰的空酒架显示出这里确实鲜有人至,实木地板上也找不到脚印,似乎除了有点稍显压抑之外,三人依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当唐延以为要无功而返时,沿着地下室走了两圈的徐子轩忽然冲那个一直耷拉着嘴角的人笑了起来,俊朗的眉目间竟然还带着几分很是少见的“求表扬”的神情。 “这里应该比黎晚晴家的地下室面积至少小了三十平方。” 安灏禹一愣,口水都险些流出来,他又是心虚又是没好气地抹了几下嘴角,然后悲哀地想老子这辈子还真是只徐子轩的颜狗! 见徐子轩说得肯定,如果真有隔间的话,那只需要找出暗门即可!这下连唐延都对自己私闯民宅的行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即打开地下室的灯把这里全部照亮,沿着四壁开始一寸一寸地检查是否有隔间的开关。 勉为其难咽回口水的安灏禹如有神助,他十分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个酒格的其中一面,似乎比另外三面要稍稍厚上那么一厘米的样子,伸手一按,伴随着某种机械装置发出的嗡嗡声,接着又是咔嚓咔嚓一声,三人眼前的这面整体酒架先是打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缓缓移动开来,最终一分为二,露出一个两人宽的门来。 门开了。 唐延朝黑漆漆的里面瞥了一眼,如果不是被这个隐藏设计惊得目瞪口呆,对隔间的情况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似乎这道门更像是电影中会通往某种未知领域的神奇通道,正等待有人前去探索。 手机电筒的光加上外面藏酒室的灯光,在这间三十平方的隔间面前显得有些微弱,或许是因为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犹豫了一下,就连最容易冒冒失失的安灏禹也是深吸了口气然后才探头进去找到墙壁上的光源开关。 “啪嗒”。 大大小小的金条铺满一地,在普通的白炽灯映照下闪着灿灿光芒,捆捆崭新的百元大钞堆积如山,有的已经发霉连在一起仿佛轻轻触碰就会就碎一地,层层叠叠的烟酒盒子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却依稀能辨认出耳熟能详的名贵品牌,说不出名字的名表一看就价值不菲......隔间本来面积就不大,进入其中只能侧身走动,以免身体会被卡在其间。 到处都是钱,到处都是。 这里有着世间人最最喜欢的“身外之物”,如同第一次看到巨龙史矛戈守护的财宝时一样,三人都被数不胜数的金钱深深震撼到了,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某部廉政剧中那位一边吃着最简单的炸酱面、穿着最朴素的衣着,却同时收受着无穷无尽钱财的巨贪。 林副台长还说高远光只收烟酒,绝不会收其他财物! 一阵风吹过,初冬干燥的空气里夹杂着人民币独有的诱人味道,三人都不曾想到原本是调查杀人案件的真相,却无意间发现了老虎的踪迹。屏息凝神间,他们只能用想象去描绘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交易时高远光那不露声色的目光,利用面包车转移贿赂时那谨小慎微的心思,夜深人静身处这触目皆是的财富时那沾沾自喜的满足。 金钱这东西太过神奇,无论怎样逃避,它总会想方设法在人的灵魂深处刻下不容忽视的痕迹。 或许,高远光的贪污行为已经形成了一个条件反射的惯性。这么多年来他处心积虑、欲盖弥彰,甚至在纪委部门的调查中都成功地全身而退,若非忽然遇害,若有朝一日天网恢恢终于查到他贪污受贿的铁证,他是否会和电视剧中那个贪官一样暴怒崩溃,最后发出“我是农民的儿子”这样的灵魂拷问? 被身临其境的景象震慑住的三人渐渐回过神来,他们甚至没有心思去考虑“误打误撞”的线索是否能为自己私闯民宅的行为将功赎罪,唐延就已经在两位下属的支持下,摸出手机向市局和纪委部门分别通报了这里的情况,然后退出隔间,在外面的藏酒室等待着后续调查人员的到来。 由于涉及人命案,支队技术科的警员先行对现场进行了勘验取证,收队离开扎克别墅的时候,银行职员还在清点财物,连续工作了一整夜的点钞机也发出了些许烧糊的焦味。 离开枫丹山庄,徐子轩实在没有精力去在意安灏禹是否还在生气了,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着高远光的形象,浸泡在碳硼烷酸液中死无全尸的受害人、疯狂敛财坠入金钱深渊的那副巨贪嘴脸、独坐朝滩湖畔耐心等待鱼儿上钩的蓑笠翁、与农户老张举杯相谈甚欢的和善中年人、上级和下属眼里兢兢业业脚踏实地的奉献者......几种截然相反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重叠又分开、分开又再次重叠,在这样反反复复的交织之下,他不禁有些神思倦怠,阖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满屋狼藉,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