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觉慢慢熟了,说话做事之时也不禁对她放松了桎梏。罗芳蕤是极会顺杆子爬的人,林渊宽容一分,她就任性一分,但偏偏绝不越线,恰到好处,也不知道这样的天赋到底是罗家祖传的,还是她本就颇有眼力。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熟稔至极的常事了,他们也是单独在屋内才如此的,罗芳蕤刺溜滑下来,拉着林渊往桌子边走:“陛下现在就来帮嫔妾一个忙呀。看,这个棋盘上的落子方式……我今天和宫女下棋输得好惨,陛下快帮我支支招儿。” 林渊哑然失笑,低头看了看棋盘:“朕瞧瞧……你这几个子落得不好,应当换个位置,你看,这不就把对方吃掉了么?还有此处……” 两人下了棋,又聊天喝茶,罗芳蕤把自己绣的帕子给林渊瞧,后者很给面子地夸了她一顿,让罗芳蕤眉开眼笑。用过晚膳,两人就安寝了。有时候心情不好,林渊就到罗芳蕤这里看看。她好似甚么都不关心,甚么都不害怕的开心样子,很是能让自己也心情疏阔。 平素无他事,林渊又过了数个月的安生日子。 边疆战事连连告捷,将领死了不少,士兵和抚恤金更是越堆越多。好在大齐国力雄厚,全然不在话下,只是因为私吞抚恤金,林渊又动笔杀了两个官员,以科举选拔而出的新官接任;东夷已然有难以为继的模样,只在最后苦苦支撑。 张琦在岭南做事也渐趋稳定,百姓们还是知道甚么政策对他们有利,甚么政策对他们有害的,慢慢也接纳了朝廷派来的命官,上一任知府季柏放在这里建了一半的学堂也终于又开始继续建造。 太皇太后无聊之下开始学习刺绣写字,她愈发不在乎显露自己的不同之处了,若不是写字时还记得把宫人赶出去,林渊也不想给她再勉强遮掩。 不过,她和根本不熟悉原本太皇太后的楼美人玩得倒还不错,之前太皇太后还给楼美人求情,林渊勉强将她撰抄的十遍宫规改成了三遍。呈上来一看,显然不是她自己写的,这字体模样,大约是身边宫女替她写的,林渊气笑了。当初他罚罗芳蕤十遍宫规,不是罗芳蕤自己的错误,她也花了半个月老老实实一个字一个字写了出来。 楼美人却敢让别人替她写? 当即再罚十五遍,把她身边的宫女全换了,也不禁足三月了,只道甚么时候写完了甚么时候再出来。太皇太后不敢再吱声了,做人还是别太爱走捷径的好。 谢绉倒是一直乐呵呵的,谢偃不再和罗泽瑜针锋相对,而是专心攒资历涨功勋,让他心情不错。谢偃写得一手好祭词,文渊参事宋毅在林渊这块儿夸了几次,林渊也就拿来瞧了瞧他写的东西,果然是好字加好词,也略微有了几分看重。连带着在吏部考核官员结束之后升了他一级。 罗泽瑜还是原先那副做派,他太过年轻,资历不够,功勋又没有到足以破例的地步,依然在原先官位打着转儿。罗芳蕤倒是因为他兄长的勤勉努力又升了一次,目前已是丽贵人。 大公主林炅终于能爬了,嘴里也能含含糊糊的说出父王母后之类的话语了,但还是皮得很,抓奶嬷嬷头发,咬着宫女的手指不肯松口都是常事。皇后又舍不得打骂,林渊更不觉得这有甚么。 第100章 垂拱十二年三月。 阳春三月, 繁花似锦, 春风和煦, 阳光温柔,本是踏春的好时节。 然而此时此刻, 众位官员的家眷们却毫无赏玩春光的悠闲想法,皆是忙忙碌碌;全因一件震动京都的大事即将到来——垂拱帝将要选秀。 选秀本是三年一次,然而承运帝身体孱弱, 多番推诿取消;垂拱帝年幼, 尚无绵延后嗣想法,一拖再拖。 到十二年时终究是拖不过去了,一场颇为热闹的选秀就此拉开帷幕。 垂拱帝幼年登基, 早熟聪颖,后宫子嗣稀疏、嫔妃寥寥, 今年刚刚十八,少年帝王, 手握实权且风姿卓绝, 这样的大好事,又岂会无人心动? 后宫与前朝本就休戚相关,想将女儿送入宫闱的大有人在, 妄图以妃嫔影响帝王的更是比比皆是。 便是皇帝仁德,绝不教太子地位有丝毫动摇, 但此时此刻, 皇帝也只一个公主, 尚且没有皇子, 这岂不是天大的好机会? 不说其他,单是诞下寻常的公主皇子,有个皇室之人作为后盾,那也是对家族有极大益处之事。 大齐开国皇帝天启帝将前朝奢靡繁冗的选秀制度革除,选秀主要面对官员们的适龄女儿,除了早有婚约在身、已经完婚的秀女之外,不愿意让女儿做帝王妃的官员也可上奏疏申请帝王将女儿临时剔除。 或者与帝王关系亲近的,甚至可以请求皇帝做个姻缘,下一道圣旨,教皇帝的御笔为早已商议好的婚事加盖喜气。 林渊不太喜欢选秀,但挺喜欢给人做姻缘。 他正在选秀前查看一封奏折。 奏折是谢绉呈上的,折子里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林渊刚刚扫了开头两句话,便晓得这是一封专门给他拍马屁的好文章。 拍马屁也是有讲究的。有人拍马屁拍得人心烦,但有人就算拍马屁也看不出丝毫阿谀奉承,却能让被拍的人通体舒泰。 谢绉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他写得字风骨铮铮,挥毫泼墨间兼顾文人的清雅与武人的疏阔,用词极为讲究,错落有致的行文让人看得颇为舒适。 林渊不太喜欢浏览拍马屁的文章,但谢绉写的就让他完整看完了,并在心里念了句“好”。 谢绉这篇拍马屁的奏章,好到能给后世的学生做教科课文。 但是,作为大齐目前唯一的左相,谢绉是不会做这类光给皇帝拍马屁的文章的。他不需要,也没必要。他写这篇文章纯属铺垫,寓意在最后那占据了文章最后的寥寥两行字——他隐晦地暗示了林渊,别选上他的女儿。 林渊哑然失笑。 谢绉写得恭敬谦卑,找足了理由,又狠狠吹捧了他一番,再加上功勋卓著,办事矜矜业业,林渊素来十分信赖这位能臣。 选秀不选他女儿有甚么困难的,这自然不是甚么难办之事。 林渊也算皇帝中的一棵奇葩,他对谢绉的信赖和宽容在旁人眼里正是君臣相合的美谈,但林渊本身对谢绉并没太多真心实意的信赖,他其实是信任系统,信任银河公司,因而才会信任系统标注对他忠心耿耿的谢绉。 不过两者也没多差距。 林渊朱批了一个“允”字,又询问谢绉自家女儿有无甚么看中的对象。他大可做个媒人云云,将这封拍马屁的折子放在一边,继续查看手头其他奏折。 他寻常地批完奏章,已是日上三竿。 林渊前去延禧宫,与丽贵人罗芳蕤用了午膳。于义在旁轻声提醒:“陛下,时辰将至,静怡轩的众位秀女已然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