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峥他身体可还好?” 躺在榻上的柴嵘早已神智不清,卧榻不起,心心念念的人儿可算来了,他竟也完全没注意到。 柴渊拈着胡须,以长辈的身份对李琮说: “丛丛儿,你知我对你领兵打仗的能力很是认可。整个大唐除了你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本事的将军。若是子峥有你一半出息,老夫也不会发愁至此。” “子峥呢,是个不争气的,武功不好,心思不稳,兵法不会,别说是当将才,当个大头兵我都怕他活不了几天。可是这次要是没有子峥舍了半条命救我,我这老匹夫怕是就死在突厥了!” “此小儿当真叫我刮目相看。” 柴渊停顿一下,深深地看向李琮,道: “可人脱胎换骨总要有个原因。子峥,他的原因恐怕就是公主您吧?” 李琮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摆手否认。柴渊却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干脆同她挑明了讲: “公主何必否认?” “我……” “子峥被左卫王阿史那多摩一箭穿肩的时候一声不吭,把箭拔了,血流不止。” “子峥骑着的战马的腿被砍了,整个人从马上飞出去,他拍拍土,又爬起来。” “子峥拼死突围,腿骨碎了,反扎进肉里,他愣是忍着不说,强撑着回到长安。” 柴渊眼中似有泪水滑过,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即便嘴上对他诸多嫌弃,在老将军心里柴嵘就跟眼珠子没两样。 通过这场输了的战役,柴嵘证明了自己。柴渊欣慰地发现他的孩子长大了,以一种血腥、痛苦而又决绝的姿态。 “子峥那么疼,可他没哭,也没晕过去。直到四五天前,公主大礼的消息送到了子峥手上,他一下子就从马上翻了下去,泪流不止,昏迷不醒。” 李琮知道柴渊的话说得算是很客气了,可她在这儿干站着听他慷慨陈词的,心里总归不好受。 “公主能否告诉老夫这是为什么呢?” 就在这时,榻上的柴嵘心有所感,他痛苦地呻吟着,吐出一些无意义的词句。在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阿琮,我回来了……” “不要找那个臭和尚当驸马,好不好?” “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李琮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 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来。这柴老将军明摆着是给她设了个鸿门宴嘛。 “公主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那个躲在梅花树后神情落寞的少男,那个多情迷醉而又被人刻意遗忘的夜晚…… 李琮不再躲避,不再装傻,不再插科打诨。 她冷静地向柴渊,向柴嵘的父亲,承认道: “是,本殿是要了柴嵘的处男之身,可本殿没办法给他承诺,我和他也注定无法在一起。” 柴老将军戎马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像李琮这样大胆直言,冷血无情的娘子,他是确实没见过。 柴渊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是变了数次。 李琮也不在他面前充小辈,反问道:“河西军的未来主人是谁?” 柴渊神情一震,没有说什么忠君爱国的场面话,意味深长地说道: “能者居之。” 至于这个能者,是李敬还是李琮?是李家人还是柴家人?柴渊一概不提。 看来柴渊对李敬也不是绝对的忠心。 李琮笑了笑,目光向榻上半死不活的柴嵘飘去。怎么也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眼睁睁看着他死,做不到的。 “公主,要说你们年轻人的事也轮不到老夫来讲,请您看在子峥是老夫唯一血脉的份儿上,对他好些罢。” 李琮挑眉,对柴老将军的请求表示疑惑。 “对他好?本殿怎么对他好?老将军,您的意思不会是要本殿在床上好好疼疼他吧?” 李琮以为她这么说就能吓退柴老将军,却没想到柴渊老脸一红,点头说道: “对!对!对!老夫就是这个意思!”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饶是李琮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她咳嗽了下,反手扣在桌上一枚药丸。 “此药喂子峥吃下,包他活蹦乱跳,重新做人。” “咳咳,至于老将军说的,且容本殿从西域回来再议。” 第八十六章被欺负的白莲花驸马与茶里茶气的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什么时候想起那个风雪夜中被遗忘的红衣少年? 什么时候想起她就是得了柴嵘处男之身的无情女人? 在回府的路上,李琮的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这些问题。她没有骑马回来,松松垮垮地牵着乌云骓,信步从定远侯府走回了公主府。 她知道,那件事在柴嵘心里是个结,可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 柴嵘的身份太特殊,背后是七万精兵猛将,别说是同野心勃勃的昭阳公主交好,就算他对皇帝忠心耿耿,李敬也不会对柴家彻底放心。 所以,她不能回应柴嵘的喜欢。 所以,她只能选择遗忘。 柴嵘今年不过十九岁,未及弱冠,年轻冲动。李琮只比他大叁岁,心智却比他要成熟得多。他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李琮却不能不明白。 “真不该喝那么多酒……” 她亦有青春年少之时。 那夜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是因为她对归云书确有几分真心,可那一点真心在多年的消磨与残忍的真相的面前终归是付诸东流。 唯一的后果是,她变成了一个千杯不醉的人。 李琮把马交给府上的下人,那人没听清李琮的呢喃,恭敬问道: “殿下,您可有什么吩咐?” 李琮想了想,吩咐人把王喜儿叫了来。王喜儿把她几日来调查出来的结果原原本本告与李琮,李琮听完之后不免头疼。 “他就这么任人欺负?” “光是逆来顺受也就算了,驸马他竟然还帮人主动遮掩。若非如此,属下也不会这么久才发现那帮面首天天变着法地欺负驸马。” 不是上门挑衅,就是暗中克扣。说的话难听得要死,句句往竺法成心窝子里戳。 要么拿他的高僧身份说事儿,说他淫荡下贱,佛心不稳,爱装正经,要么就是故意提起他是龟兹国王子,恶意揣测他潜伏长安,接近公主,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