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的手臂箍在他的腰间,一只手便稳稳当当把他像抱小孩一样提起,给他直接送到了榻上。 荀晏本就有些迷糊的脑袋被他这一波操作整得,更是如同一摊浆糊般。 典韦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配上他的样貌还真有种令小儿止啼的效果。 荀晏莫名有些想笑。 典韦见他还面带笑意不由愈发忧心了。 莫不是烧坏脑子了? “我去寻曹都尉帐下的军医来。” 他匆匆说道。 荀晏这才反应过来,提声喊道:“典兄!” 张口才惊觉自己嗓子肿痛,说出来的声音也低弱,刚说完就止不住开始咳嗽,直咳的面红目赤,一只手揪着胸口的衣服,都有些坐不住了。 还没有过孩子的壮士站在一侧,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上前帮人拍拍背顺气,但瞧着自己这双蒲扇大手,又怕收不住力气给这娇弱的小孩拍坏了。 他寻思自己就算是日后有了孩子,恐怕也是和自己一般,从小皮实结实。 一阵咳嗽后,荀晏喘着气靠在床榻边,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眼前一阵一阵泛着黑,浑身虚软得一分力气都没有。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这个不争气的身子大概又掉链子了。 [啧,叫你路上不好好吃药。] 清之说道。 荀晏委屈到了。 路上艰难,谁还会有空一天三顿把补药当饭吃?难道真的会有人因为没有一天三顿吃补药生病吗? 不可能! 他睁开了眼,看向了面带忧色的典韦,一时无言。 呜呜呜原来那个人是我自己。 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无事,”他恹恹说道,“旧疾而已,典兄不必担心。” 典韦欲言又止。 荀晏慢吞吞坐直了身子,让典韦寻了笔来,他草草写下了一张药方。 “典兄照着这个为我抓药就行, 不必麻烦曹将军帐下军医了。” 他也算是久病成医,对自己身体还是有些了解的,而且他体质确实差,对很多药物不耐,贸然让别的医者来接手反而不好。 典韦知道他颇通医术,见状也不再坚持,只一板一眼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吃了药蒙上被子睡一觉,休息休息也没有那么严重了,只是曹操得知他生病后,还是遣了军医来为他看诊。 须发斑白的老军医把着脉,表演了一个经典的中医式变脸,从面无表情略带慈祥,到眉头微皱如临大敌。 [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说你命不久矣了。] 清之感叹道。 荀晏:[……赶紧说呸呸呸!] 他还想多苟几年呢,起码得给大人送终,看着几位不省心的兄长侄子别莫名其妙把自己作死。 还要给安安送嫁!得挑个长命的好人家。 老军医要了他服用的药方来看,荀晏的眼神开始飘忽。 半晌老军医划掉了药方上几味不该出现的调味药材,颤着胡须用一种缓慢的语调说道: “小郎君医术高明,老朽尚不及也,但脉象细滑,乃先天体弱,须多加保养,不可顽皮。” 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荀晏咽了口口水,赔着笑脸言是。 典韦本是准备早日归程,如今火矢交于官军,长社这边也不安全,可惜荀晏这一病稍稍耽误了一些时日。 荀晏反倒是不着急了,病刚能不耽搁行动时他便下地到处乱窜,精力充沛得不行,但一摸额头却还在发着低烧。 只是烧着烧着就习惯了。 [你说过的,人体温度三十七,只要我一直烧着,那我的温度就是三十八!] 他振振有词和清之说道。 清之拒绝和他搭话并丢给了他一个并不存在的卫生球。 他不以为意,哼哼唧唧的把今日份的苦药汁喝了,一抹嘴巴跑去寻曹操去了。 曹操正在帐中盘算着该如何解长社之围,他也并非只有一腔勇气的匹夫,他清楚明白自己这边与敌人的巨大人数之差。 听闻荀晏寻来,他神色放松了一些,令人将人请进来。 他对于这个出身士族 的年幼小郎君是有几分好感的,出身名门,言谈举止皆自有风度,并非寻常之辈。 且那荀郎到底年幼,心思纯善,没有太多弯弯道道,而且身子又弱,下意识就给人留下一个无害的印象。 无害的荀郎一进帐就笑道: “恭喜将军了。” 话落他便吃了口风停不下来的咳嗽了起来。 “何喜之有?” 曹操无奈摇了摇头问道。 荀晏勉强压下了咳嗽,清了清嗓子。 “明日有风,”他说道,“当为出兵之机。” 他看着曹操神色似是不大相信,补了句: “晏自幼随叔父治《易》,于观天象上有些涉猎,将军若是不信,也可先做好准备,见机行事。” “可是慈明公?” “正是。” 曹操默然,沉思片刻请荀晏先离去,随后叫了夏侯惇来。 荀晏揣着袖子出来,懒洋洋站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看向远方的群山。 [自古火攻之策有伤天和,但纵然你不去献策,这场火也是会放起来的。] 清之说道,似乎意有所指。 荀晏满不在乎他到底有什么隐喻,只是跑去马厩去撸自己的那匹小马,一边给马主子刷毛一边咳嗽。 身边曹军的将士们开始忙碌起来,一桶桶的火油被搬来,并没有特意避着荀晏。 这位曹将军竟然真的听了他的一面之词,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 现在嘛……就是差一场风了。 翌日,曹操亲自领兵自偏僻小道行军,潜伏于树林之间。 这里已经距长社非常相近,抬眼便能看到被围困两月有余的长社城。 但在此之前,是密密麻麻的黄巾。 逾十万的黄巾将长社城围的密不透风,山脚下,成千上万的营帐连绵不断,甚至说得上是壮观。 今日仍然是个艳阳天,太阳高高挂着,风平浪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起风的征兆。 曹操凝着张脸,看不出什么神色,夏侯惇却是有些焦灼,他暗暗压低声音说道: “孟德,那荀郎毕竟年幼,所说未必就准。” 曹操自 己也心里有些没底,但面上还是装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夏侯惇从小与他长大,最是了解他不过,看了只得摇摇头,继续等待那场不知从何而来的风。 临近傍晚时分,微凉的清风拍醒了昏昏欲睡的曹操,他猛的站起身来,耳边是树木草叶被吹动后沙沙作响之音,丛林间的枝桠上下摇摆着。 他转身与同样惊醒的夏侯惇对视,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风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