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谄媚的笑意,给那守卫使了个眼色,随后热情的将这位尚书郎从弟迎了进来。 “尚书郎已与我知会过了,唉,荀侍郎也不知怎么的,竟被卷 入了这档子事情里,虽说我等小卒敬佩其为人,但这等大事,还是得慎重一些,不过郎君既有尚书郎担保,自然算不得外人……” 那狱吏一边带着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还不忘加上一句晚些时候请帮忙在尚书郎面前美言几句。 荀晏听着却有些想要发笑,大侄子素来谨慎,临行前说得好好的,如今却落得个这般下场,还不如钟元常懂得明哲保身。 狱中阴冷,越到里头越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攀着人的骨头往里头钻,荀晏的面色不由淡了下来,连唇色都不由有些发白。 耳边开始响起狱中犯人的哀嚎,仿佛永不会停息一般。 “前面就是了,在第三间,”那狱吏停下了脚步,指着身前那条漆黑的走廊说道,“郎君……郎君为何面缠纱布?” 他迟疑了一会,终是问道,这尚书郎的弟弟生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为何额前下颌缠着纱布,弄得看不清晰容貌。 但总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前几日与人打架斗殴所致,不忍见人,请君见谅。” 那玄衣郎君一脸认真的说道。 狱吏一愣,随后讪讪一笑,连忙摆手,内心却觉得颇为震撼,尚书郎的弟弟……还会跑出去和人打架斗殴吗?这看上去就不像啊! 前方甬道昏暗,只过道上有烛火照明,暂时告别了那狱吏,荀晏面无表情向前走去,看似漫不经心的看着左右牢房中的犯人。 黑暗,死寂,只隐隐有人的啜泣声,鞭挞与哀嚎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过来,显得愈发阴森森。 第一间,第一间……第三间。 荀晏停住了脚步,他抬眼看向了第三间牢房中,端坐在草席上的闭眼养神的赭衣犯人。 那人身处污秽之地,穿着单薄的赭色囚服,披发赤脚,却未有狼狈之态,反而有一种沉静之态。 那人似是听到了动静,这才睁开了眼睛,甫一看到人那副沉静的姿态就被打破,骇得睁大了眼睛,几欲脱口而出那声熟悉的称谓,只是最终仍是险险咽下。 荀晏却感觉自己很是平静,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他蹲了下来,朝着里头之人说道: “公达,我乃钟元常之弟,钟清之,可还记得我?” 荀攸第一次感觉格外的不妙,他上前来,却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他生平少有如此心虚之时,纵使身陷囹圄也能安稳平静,但这会却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清之如何前来?”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却是自己都想不到的嘶哑。 外头之人却未曾回答,荀攸正欲再言,却看到有水珠滴落在地上,砸出一片湿润的深色。 他猛的抬头,看见那玄衣的郎君抿着唇,一脸凶巴巴,大大睁着那双杏眼,安静而无声,只是完全控制不住眼泪流出来,和小时候一样,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但就是让人看了便格外心疼。 脸上缠着乱七八糟绷带的小叔父像是一只狼狈的猫猫一般,只是现在他惹得猫猫哭不停了。 完了,这次恐怕哄不好了。 荀攸想着。 第43章 流泪猫猫头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狼狈得很,捂住了脸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红着眼眶看向了狱中那人。 “公达何至于此?”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怎么放狠话,怎么教育不听话的大侄子,结果真到了眼前却变成了这样一句软乎乎的问话。 荀攸温声道: “皆是攸之错。” 他伸出了手,想要去抚慰一下外头比他这个牢狱之人显得还要狼狈的小郎君,待看到自己手上的灰迹时才想起狱中不洁,他若无其事的想要收回手,但手腕已经被外头那人抓住了。 荀晏委屈得不行,把荀攸的手抓出来,恶狠狠的把这只手当作擦布,往自己脸上狂蹭。 荀攸眼睁睁看着本来就已经够狼狈了的小叔父被他手上的灰尘蹭成了一只花猫,而那人自己还一无所知的模样。 要不要告诉他? 荀攸思考了一秒还是选择沉默是金。 隔壁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半晌才有人慢悠悠的说起话来。 “未想如今还有人来探望,咳,都是将死之人罢了。” 那人的声音透出一种不详的死气与讥讽,但听起来却很是熟悉,像是以前在哪听到过一般。 荀晏下意识的多走了两步,荀攸本欲阻拦,却终是面露不忍,没有动作。 隔壁牢房中有人依墙而坐,有气无力的抬头看向了荀晏,见到来人后微微挑眉,显然是认出人来了,只是他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荀晏却是感觉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那人与荀攸穿着相同的囚服,只是看上去却很是不好,脸颊凹陷,身形都撑不起衣裳,瘦得几乎脱了人形,而看这人的五官相貌,竟正是曾经见过的何颙何伯求。 荀晏一向不喜欢这人,觉得他拐带大侄子,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他印象中的何颙永远是精力充沛的,腰间悬剑,时时刻刻要出去搞事的模样,而不是如今了无生气倒在这阴暗潮湿的监狱之中。 他学医多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何颙面上泛着死气的青意,他的眼中不再有求生的光芒,和曾经见过无数的病入膏肓,无药可 医的人一样,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荀晏低头看见了地上摆着的饭碗,里头是满满一碗的麦饭,虽然粗糙,但想来狱卒是并没有亏待他们的。 只是这碗饭看上去并没有动过一口。 他俯下身端起了碗,说道: “先生为何不用饭?” 何颙懒洋洋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撇开了头。 “颙不受嗟来之食。” 他淡淡道。 “活着才有希望。” 荀晏低声道。 何颙第一次认真看向了他,随后嘲讽般的笑了起来,这个素来豪爽的名士如今笑起来却像是厉鬼一般,高高凸起的颧骨泛着不详的红晕。 “钟家的小郎君,”他刻意加重了语气,“莫要多管闲事,还是回家好好待着吧。” 荀晏沉默了许久,终是放下了碗。 “先生保重。” 他说道。 他回到荀攸所在的牢房,揪着人的袖子不肯放,细细询问他近日处境,吃了多少,先前何颙的模样终究是令他更加不安了起来,荀攸知他心中不安,一一如实答道。 但荀晏左看右看却觉得大侄子肯定受了大苦,他第一眼就看出来大侄子瘦了许多,本来漂漂亮亮的人都仙风道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