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位诏书。” 刘协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浸入了冷水。 他感觉自己的神色必是无力而苍白的。 “为何?” 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怒火中烧,他甚至理智的去询问。 大殿冰冷而空旷,那人站在殿前,容色一如既往的昳丽,病容不掩那种温柔的风流。 刘协无数次的无法抑制的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就如当初他能一剑斩杀董卓一般,可荀清恒却再也没有回应他的期待。 荀晏只是再次说道:“请陛下作禅位诏书。” 天子慢慢坐了下来。 他问道:“荀卿是觉得朕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 “不,”荀晏摇头,“陛下已经很好了,远超 先帝。” “但这远远不够。” “怎样才算足够?” “若陛下能延续大汉,”荀晏用温和的声音撕破了一切表象,“那在我说出这句话时,陛下就该令人杀了我,将我五马分尸。” 可大殿中寂静而空旷,殿外的虎贲默不作声,没有一些人的命令,他们不会去打搅殿内的那场交流。 其实这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刘协慢慢想着,只是他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在太尉带他去长安时,一路以来,他的所见所闻都令他煎熬,他第一次获得这样的自由,也是第一次那般煎熬。 关中的人民拥护荀清恒,凉州的外族敬畏荀太尉,一切的新政,分田、度田、兴学、水利……都与大汉无关,百姓感激的是荀氏,是远在雒阳的诸葛亮。 一切与汉帝都没有关系。 再过十年,二十年,百姓将会永远忘掉大汉,他们记忆里的只会是无道的桓灵二帝,被军阀胁迫的无能汉帝,他们不再会思汉。 这是荀清恒故意所为。 “荀卿欲称帝耶?”天子自问自答起来,“不,荀卿无有此志向,那是为了谁?” “魏公吗?” 荀晏不语。 天子问道:“我若拒绝呢?” 荀晏道:“我并非与陛下商议,我是通知陛下。” 刘协讥诮一笑,他说道:“我若不从,荀卿便要杀我?” “是。” 出乎刘协预料,荀晏一口应是。 “陛下已有儿女。”他轻声说道。 愤怒、耻辱、无助一齐涌了上来,天子却一动不动。 “曹操性情如何,卿应当再清楚不过了,”他冷冷道,“你一心为他,他可不会宽容待你,届时你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不复再存。” “是,所以我请陛下禅位者非曹操,”荀晏说道,“乃曹昂。” 刘协惊诧的抬头。 太尉朝他拜下,身形消瘦,面如白玉。 “陛下,天下已不再需要大汉了。” 天子像一座雕塑一般,过了许久,久到他手指发僵。 他艰涩的开口道:“我若……” “陛 下不必担心,”荀晏垂眸道,“十年,二十年也未必,我只先求这一封禅位书,待得来日……” “纵我身死,也保陛下日后平安。”他承诺道。 他再次拜下。 这一拜是为拜汉帝。 自此以后他不配再被称为汉臣。 荀晏出宫时天边已是斑斓的晚霞,夕阳的余温洒在身上,冰冷的掌心似乎稍稍回过一丝温度。 他看到荀彧等在了一旁,兄长过来扶住了他,他便不再多撑,有些昏昏沉沉的靠在家人身旁,几乎是被人架上了马车。 “你有事入宫与我说了便是,”荀彧拧眉道,“何苦为难自己?” 他没有问堂弟去见天子是为何。 或许他能猜到,但终究保持了缄默。 荀晏下意识想要安慰的报以一笑,却实在疼得提不起力气,骨头疼到胸闷,胸闷又闹得头疼。 荀彧忽感不对,他抓起荀晏莫名长出一小截的衣袖,心头一跳。 他分明记得这件朝服是这两日新制的,因为堂弟上次病后瘦得太厉害,先前的实在不合身,他仔细打量着幼弟的面容。 “清恒……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半晌,他这般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茅塞顿开,拨云见日!只要够玄幻我就能美美he(好像也没多he) 感谢在2023-07-0100:50:35~2023-07-0122:3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鲁诺芭娜娜114瓶;无处逢生100瓶;吹散的鸢尾花50瓶;斷紙餘墨20瓶;6347034310瓶;风铃采蜜、逆反而行、旖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6章 荀彧一生里来来往往见过许多事情,但如这般离奇的却从未见过。 荀攸在屋外洗过了手,又在火盆旁去了去寒气,这才掀开挡风的帘子进去。 他从收到荀晏重病的密信后便马不停蹄安置了长安诸事,又一路策马回雒阳,但中间还是因种种事情耽搁了许久。 “小叔父——” 他一怔。 榻上的青年闭目安睡,病痛使得他眉眼间的锋锐都柔和了下来,面白如冷玉,是惊人的美,也令荀攸感到了疑惑。 他向来是观察入微的人。 那与其说是个青年,眼角眉梢实则已更近似于少年人。 纵使小叔父的面上一贯看不大出岁月的痕迹,但也不至于如此。 他看向了荀彧,那素来从容自若的叔父此时也显得格外忧虑。 屋外寒风阵阵,是冬天要来了。 荀攸打了个哆嗦,他慢慢拢了拢衣服,里屋倒是温暖,但却让他头脑混沌。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说道:“世间焉有返老还童之事?” 荀彧无法回答,他看着屋外的落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重回少年,岂不是好事?” 他淡淡说道。 虽是如此,二人面上却无喜悦之色。 荀攸问道:“仲景怎么说?” “不明缘由,”荀彧摇头,“但他的病却未必撑得过这个冬天。” 未知会带来原始的恐惧与敬畏,荀彧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未知。 “我欲……命人先备下棺椁。” 荀彧道。 “不可,”荀攸抬眼道,“文若心急了,小叔父若是……当真不好了,也万不可走漏了消息。” “听闻先前京中不过是流言蜚语,便有豺狼蜂拥而至,何况西北战将骁勇,皆依清恒镇压,方能安生……” “可冬天太冷了。”荀彧喟叹道。 荀攸呼吸一窒,他轻声说道:“他最怕的就是他去后人亡政息,分崩离散了。” 荀彧便不再多语。 第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