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一旦超出他的掌控,他便会心悸害怕,仿佛被关入一个永无天日的地牢,失控无助会将他逼疯。 因此他要看着医书上的字,一步步判断自己的人生结局。 他将书翻到有关切除腐肉缝合伤口那一章,眼睛又再次钉了进去。 学着师父的样子,秦修宁仔细清理了自己,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又用酒擦洗干净双手。 当他拿起剪刀,将伤口周围的白布剪开,露出那已经流脓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他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高璟昀已经将步骤记住了。口中紧紧咬着臂缚,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前,他迟缓而笨拙地举起沉重如铁的手臂,握住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琥珀的瞳仁已经有些空茫,但皙白的脸上露出那抹纯然的笑却犹如一朵嗜血玫瑰,绚然绽放在秦修宁的眼前。 “哥,别怕。有你这么好看的人送我,值了。” 眼睛缓缓闭上后恢复了睡着时清冷模样,但唇边却喃喃传出的这一声低语,犹如远山洪钟猛然撞进秦修宁的心头,震得心尖微麻,指尖微颤。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蔓延开来,秦修宁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被无数人夸赞过样貌出众,他都早已不以为然。许是第一次从将死之人口中听到,令他多少有些震撼吧。 这狐狸崽子,临死前也不忘装乖嘴甜。 他轻轻一笑,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没事,睡吧,我刀子快。” 作者有话说: 医学渣渣又要下手了,没眼看(捂眼睛) 第10章 要不伸进来? 雪后初晴,冬阳倦倦,给万物披上了一层莹白绒毯。屋里火炉生的暖,窗沿上的雪凝成一根根倒挂的冰锥,在日光下闪耀着晶莹光芒。 屋内寂静一片,靠近窗边的矮床上躺着一位毫无生机的少年。 即使阳光为他的脸润泽不少,但依旧苍白得透明,如墨的长发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散乱在脸侧。 失去了生命力的灌注,饶是再好看的容貌也灰暗干瘪地令人只剩下惋惜。 秦修宁就躺他旁边地上的毛毡上,从醒来后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四周还散落着无数沾满血的纱布,有一些已经干涸成丑陋的黑褐色。 他实在是累极了。 整整一晚,高度紧张、手忙脚乱令他的手臂像是搬了一夜的石块,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侧身凝望着那张看似熟睡的脸,心里盘算该把人怎么偷偷运出去,埋在什么地方合适。 虽然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但相识一场,一想起那双缀着星彩的眸子和那一声声装乖口不对心的“哥”,心里还是泛起一些难过。 昨晚出血太多了,有一瞬他捂都捂不住。那一瞬,他很是后悔没和师父好好学,不然这条命也交待不到他手里。 怪只怪这李未寻命不好,碰到他这么个废物。 秦修宁翻了个身,平躺在厚厚的毛毡上,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东西,圆滚滚的肚身上有几个小孔,他用袖口在顶头的小口上擦了擦然后贴近唇边。 幽静婉转的乐声随之飘荡在小小木屋中,曲调悲凄哀婉,似从遥远雪山另一端飘悠而至,又似缭绕在空山悠谷绵绵不绝,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显得尤为哀绝。 他没什么能送他,这首安魂曲就当为他送行了。 不管他真实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希望他来世投个好胎,安守在双亲身边平淡安宁度过一生。 “好、听。” 忽尔,乐声戛然而止。他侧过头去看李未寻,那苍白死寂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变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东西吹出的曲调的确很空灵,师父教他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过,不要在屋子里吹,容易招鬼魂。 秦修宁心里泛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正准备要收起,就看到那人的眉毛似乎的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是李未寻真的醒了。 他撇下骨埙,一跃而起,耳朵使劲贴上那片冰冷的唇,心跳跟着耳际那游丝般的呼吸而加速起来。 “你说什么?!” 仿佛睁眼是一件极费力的事情,高璟昀缓了半天,“好、听……是什么?” 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秦修宁赶忙把头再靠近一些,几乎贴在了高靖韵的嘴唇,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令他浑身一颤。 “什么?” 那唇微微扯动了一下,秦修宁低头看,发现那双眼睛里有隐隐的笑意。他又重新把耳朵贴上去。 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再次袭来,而喷出的气息微弱但有些烫。 “你吹的......好听……是什么……” 秦修宁心底难掩兴奋。 他居然真的把人救活了!大手从地上一把捞起那东西,兴奋地举到他眼前给他看,“这叫骨埙,等你好了我教你!” 他明明吹的是安魂曲,却没想到把魂招了回来。 他扬起唇角,帮他拂去脸上凌乱的头发。昨天他疼昏过去之前,汗湿透了将头发黏在脸上,而他提着气悬着心,眼里只有那皮肉上的针线。 “如何,还疼么?” “疼。” 他快疼死了。高璟昀又皱眉,疼醒后那每一刀每一针穿过皮肉的感觉他都记得。 “那我再去给你弄些麻药,那些昨天都用了。”秦修宁立刻坐起身,披上衣服就要出去。 “别,”高璟昀立刻紧蹙眉头,嘴角扯出微微一抹努力绽放的笑,,“你的药,不好使......” 四目相触的一瞬,两人都笑了。 接下来的几日,秦修宁照着医书进山寻来草药,按着上面补血生肉的方子给他喂了一副又一副。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璟昀对薛不染的好奇越来越盛,为什么他出去的时间越来越短,可拿回来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这家里的东西一眼望得到头,也没见少了什么,倒是因为他逐渐添置了很多东西。比如床铺,比如碗筷,比如衣物。 这薛不染究竟是靠什么为生?这些东西又如何凭空而来? 最让他疑惑的是,秦修宁每次出去的时候,他都提心吊胆,但那女人竟真的再没来过。 难不成…… 高璟昀每次试探着问,秦修宁都会一脸不快地给他顶回去,“不该问的少问。” 越不让问,他心里越是发毛。 他的生活阅历几乎为零,反复推敲后,得出了唯一能解释通的推断—— 这个薛不染应该是个朝廷钦犯。 说不定是强盗或杀过人,被通缉后躲进鬼城来。 他手上都是茧子,像是会一些功夫,既然不是大夫,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