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的。” 声音尽管很小,但是在这静谧的空间里秦修宁也听得分外清晰。 他不禁低嗤了一声,“的确不值得。 “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留下,丢我像丢条狗一样,为这样的人,的确不值得。” 他举起沾满血的双手,幽眸中似有渐渐腾起的火。 “为什么救你?是我犯贱,一次次去救那个没心没肝的李未寻吗?我救得是南朝的皇帝,是这天下之主!不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秦修宁咬紧牙,神色冷漠得像是一个陌生人,“如果陛下非想听个理由,那微臣只能说,救你只是我的职责,不是我的本心。这个答案,应该令陛下满意了吧?” 大雨砸落在屋顶、窗棂,如刻刀,一刀刀在落雨处反复雕刻出它想要的样子,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高璟昀仿佛听得到皮下肌理一根根撕扯绷断开的声音。 即便紧紧咬住嘴唇,也无法阻止更深的疼痛蔓延开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效渐渐失去作用,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他侧头用头枕擦去,没让秦修宁看到。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秦修宁说得没错,或许他屡次用自己的生命去犯险就是他潜意识里寻求的一种解脱吧。 如果他生下来就只是皇子,在这高墙内步步惊心踩着累累尸体一步步爬到这高位,他或许一点也不舍得死。 可他到过高墙外的世界,闻过梅里雪山的风,见过颤动着坠落湖中的星星,那些见过的、梦过的美好令他目眼前拥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当一个人亲眼见过人间绝色,怎么会还留恋画上丹青。 他羡慕李未寻,羡慕地想死。 他不禁想起有一次在胡泰安生辰宴上,假装醉酒的胡泰安身边那些拍马屁的下官起哄,要他当众脱下皇靴送给胡泰安,当是贺礼。 他那时只能扮傻子,就真的就当众把自己的靴子脱了下来,双手捧高送给了胡泰安。 而胡泰安嫌弃地扔到了一边,狂妄道:“臣更喜欢新的。” 所有人哄堂大笑,而他雪白的袜子踩在冰冷的地上一整晚。 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自己是李未寻就好了,他至少可以和胡泰安拼死一搏,哪怕同归于尽。 可惜,他不行,他得忍,他也不能死,他要忍着养另一只虎,忍着看他们自相残杀,忍着小心保命,忍到可以自己将这江山黎民抗在肩上。 苍白嘴唇已经被他咬破,他再没哼一声,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因为他心里反反复复地念着一句话:的确不值得。 高璟昀,你这样的人,不值得。 作者有话说: 秦:救你,我情不愿。不救你,天下会乱。 邱.酸柠檬.云承:哼,根本拦不住 第70章 终于对臣感兴趣了? 闻讯匆匆赶来的大臣门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距离上次皇上病急才没过去多久,这好端端地又受伤,如此频繁地出状况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怎么会好端端被一只鹿顶撞?” “难道金羽卫连一只鹿都制不住?怎么护驾的?” “听闻是天雷惊了鹿,鹿才突然发了疯。” “一派胡言!再受到惊吓鹿也不是猛兽,怎么会主动攻击人?而且那么多人没事,偏偏攻击的是皇上?” “大理寺丞已经派人去现场查验,我们再此多说无益,等看皇上情况如何吧!” 期间邱云承一直没有离开,按秦修宁吩咐的那样,拦住大门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在窗前来回走动,模模糊糊地听到几句,什么不值得、什么念念不忘.... 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慌和好奇将邱云承困在大雨中一动不能动。 不知多过了多久,骤雨褪去变成浠沥沥的小雨,门突然从内打开,秦修宁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些疲惫,“皇上已无大碍,但暂且还不便移动,需在此休息。” 众人都长出一口气,没白在雨中跪了这么久。 “皇上口谕,命大臣们先回猎宫休息。邱御医,烦请你留下,帮我取下这只箭。” 大家闻言抬头,这才看到说话那人的左手一直在不停颤抖,已经干涸的褐色血液上又涌出鲜红的血迹覆盖旧的。 邱云承第一时间没有反过来是在叫他,直到身边的江浔之推了他一下,他才抬头。 “皇上如何?”江浔之问。 秦修宁没有说话,闪开了半个身子,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邱云承跟在江浔之身后进了这间让他匪夷所思的卧房。 屋内散落着用过沾满血液的纱布团,触目惊心。 江浔之和邱云承噗通跪下,“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高璟昀睁开眼,刚才忍着的痛耗费了他太多,此刻气息微弱。“去查。” “遵命。” 两人之间的默契,其实连这两个字也实属多余。 江浔之退下后,秦修宁褪去衣衫,靠桌子的支撑站起来,此刻他才觉得手臂麻得抬不起来。 邱云承几乎惊呼出,“秦兄,你这伤!” 伤口已经红肿,乌紫如碗口般大散开,显然这只箭头已经嵌在肉里太久了。 “你快坐下,我给你取出来。”邱云承慌乱地取下肩头的医箱。 “等一下。” 身后传来声音,邱云承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御前,立刻掀袍跪下。“皇上,您有何吩咐?” 上次在御书房光线暗隔得远,这次离得如此近,他才看到秦修宁的后背伤有一道长长的疤,歪歪扭扭像一条蛇盘在脊椎一侧。 可他记得他的背光滑紧实兵没有这样一道刺目的疤痕,想必是他离开之后才有的。 “你这伤疤,是怎么回事?” 秦修宁疲乏地淡笑一声,“陛下这是对臣旧事开始感兴趣了?” 高璟昀冷冷收回目光,不再追问,而是勉力对邱云承道:“金羽卫用的都是倒钩箭,不能拔。” “是,臣定会万分小心。”邱云承回。 秦修宁忽然转过身,换成正面对着他。 “恐污了皇上的眼,臣这张脸比伤口还是好看一些。” 被那道不辨真假的眼睛盯住,令高璟昀难以对视,只得默许般闭上了双眼。 “莫染兄,你忍着些,御医外出按规定带的麻药量是有限定的,怕是不够。” 这几乎一样的话,一样的语气落入高璟昀的耳畔却十分刺耳。尤其是那个陌生的称呼,令他倏地又睁开了眼睛。 “莫染?” “对啊,莫染是臣的小字,儿时顽劣,身边又都是他们这些京城里有名的纨绔,我父王就希望我出淤泥而不染,就给了我这个小字。”他噙着笑,顿了一下,“臣这样其实也算不得欺君吧。” 邱云承的的心思都在那箭伤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