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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路不明之人。」她撑在案上如此轻嗤道。
「士林子弟间皆在传颂,国策门,得之可得天下。哪是你口中的来路不明?」
李明珏在她这位皇叔的严词厉色中没有半分动容,连头都不曾点一个,就撇嘴回道:「天下?就一个天下,三百年前老祖宗打天下的时候,关国策门什么事?不过是乡人市侩,这般无名无姓,迂腐之辈故作的造势自夸。」她摆了摆手,不屑地抬眼直撞那凛凛目光,咬字说道:「别人吃这一套,我可不吃。」
「而今时局浮动天下纷纷,诸国礼贤纳士,早起各相吞并之心。得国策门,占人和,拢民心,以观时变,有何不妥?」李守玉对她这副散漫脾气早已见怪不怪,他皱眉,继而说道:「事关国祚,你得为自己打算。」
李明珏抿嘴,闲瞟了一眼李守玉眉间丘壑,手中茶盏一放,暗暗扯了下嘴角,想今天这事可能不大好打发。
那张子娥不过就是个虚掩幌子。
李明珏背手起身兜了个圈子,又往玉阶上随意一坐,瞅着梁上雕花,口中漫应:「我没什么打算。」
李守玉看她一副不着边际的模样,胸中耿耿,又是一声长叹。那年游园事变,他提刀御马从战地来,在流民之中救下了李明珞,李明珏同李明珲。正宗皇室血脉,仅存三人。后来局势暂稳,李明珲匆忙登基,李明珏突生大病。等李明珏病好之后,送李明珞和亲的车马早已消失在茫茫黄沙。他清楚地记得那日,这个昔日跟在李明珞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公主,横眉扬袖飒飒出走,两手一抬立于宫门,二话不说地跪地拜师。
他无法忘怀那双眼睛,柔条少女眼中稚气了无,怒火烧尽之后,是灼灼的决心。他看着李明珏长大,教她兵书战策,带她出入战场。数十年来,本该金簪玉食的公主抽干了自身软弱,去珠钗,吃糙米,在血里趟,在沙里爬,受伤吃苦,没喊过一声疼,更不有过一日荒废。他在李明珏身上看到了收复漠北的希望,直到李明珞失踪。
李守玉来回踱步,整个大殿都飘着无计可奈的叹息。
「你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弟弟你是知道的,宋国如今虎视眈眈,若是他扛不住,你得回去。」一语讫,李守玉惝怳四顾,闷出了一抹手泽,见四下无人,对上那一双目空一切听不进劝的眼睛,低声说道:「必要时候,你得坐上去。」
天下变了,二十四年前,李明珲登基之日没得选。现李明珏坐阵北方,韬略不逊于男儿,世人皆看在眼里。这二人是对龙凤胎,民间早有说法,孱王当位,霸王在野,上天怕是将龙凤反置了。到底有无反置一事,无从考据。孱王泛泛确有此事,至于大魏子民口中的霸王正席地而坐翘着腿,百无聊赖地问道:「皇叔为何不坐上去?」
「我终究不是李家人。」
李守玉是养子。李氏这代,字辈明,后跟一个玉称,守玉之名由此而来。
「皇叔为大魏征战四方,同李家人又有何区别?」她看着李守玉的眼睛,不偏不倚地长驱直入,一句话说得明明白白:「李明珲屁股下那位子我不要,皇叔若是有意,我帮。」她拍衣遽起,走到李守玉面前,立得笔直,剑眉一敛,神色不虞地说道:「别人不清楚我在守着这城是为了什么,皇叔清楚,这天下于我无意。」
我只要李明珞。
李明珲是什么?李明珲是混账玩意儿。
诀洛城是什么?诀洛城是他妈座牢笼。
早晓得当初就该继续流浪。
那时她还有李明珞,李明珲也不过是个怯弱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