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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她一直在给我意外,今天钻出来一个襄王,明天又会是什么?」梁王不住感叹,太子虽然平庸,但至少知根知底,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母家的强大与自身的勤勉,尽管不够出众,却胜在合情合理。而他的女儿仿佛是在天马行空,他从未给过她什么,她的生母是出生低贱的舞女,她的养母是性格温婉没有靠山的弱女子,她的亲事接二连三地毁约,更没有夫家可倚仗,她是凭什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太子经是权势与财力精心培育的良种,到头来竟没有一个砖石地里靠天吃饭的长得茁壮……这,着实不可理喻。梁王不忍细想,每次看见女儿的眉眼,便毫无缘由地感到后怕,他甚至不知道她的止境在哪里。更加可怕的是,她身边还有个张子娥,此女奇谋不止,已近妖邪,两下平原,水淹陶府,暗度苍山,不出一年,天下扬名,更莫谈后来的连魏攻宋之策,是她亲手把梁国送到了他过去不敢想象的巅峰。
这两个女人在男人虎踞龙盘的王城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他深知,这是他无心放任的结果,至于棋局当如何收场,他非但举棋不定,甚至感觉双手并没有在操纵王国,而是他能力卓越的臣子,架着他这个无能的君王往前走。这不怪张子娥,他生性如此,自知并非秦元魁那般可以狠心到抛却自我的至圣贤君,自知之明令他纳言,放权,无为,只是他前所未有地感到,身体虚浮地在这艘大船上飘荡,在拥有至高权力的同时,却又一无所有。
「我身在高位,好些事看不真切,但我能猜到,她的权势已远不止于此,这其中,想必也有张爱卿的功劳。」他大手一摊,说得无可奈何,像是一位垂暮老者,诚恳地来请求她的意见。张子娥因念道,梁王会比宋王走得远并非全全仰赖时运。而今他见身体渐渐衰老,手中权力慢慢流走,意气风发的子女在眼前争权夺势,的确无可奈何。张子娥大约能体会弱者的感受,她越懂,便越知道自己不想变成弱者。
而为了不变成弱者,她必须示弱。
「臣亦只为梁国。」张子娥泰然自若道。
你也是为了你自己。
梁王平静地看着她,然后嘴角牵起一个满意的笑。假的,张子娥说的话是假的,他满意的笑也是假的,一个为了掩饰野心,一个为了掩饰忌惮,他们或许都心知肚明。到这个年纪了,再冠冕堂皇的好话,也骗不过他了,妃子说什么雄风犹在,朝臣说什么英明神武,他喜欢听这些个好话,但他绝不会信。
什么为了梁国,不过是她们在明争暗斗时,用的漂亮幌子。
「爱卿聪慧,明白本王在说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子女,我不愿看到他们有任何危险,」他说时神色慵懒,昏沉的眸珠一动不动地呆滞在眼中,仿佛一只快要睡着的年迈雄狮,「张爱卿以为呢?他们二人,你如何看?」
未等张子娥答话,他自问自答道:「你还是会说青舟吧。说说太子吧,你有何顾虑?无须顾忌,此处你我二人,大可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