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能不能别这么幸灾乐祸的。”时光皱着眉头,“这得怎么办啊?他这,有、有点吓人。” “甭害怕、甭害怕。”小林打了个酒嗝,“我这、这只是,我喝酒,容易上头。”他憨憨地发笑,“其实我没事,我清醒得很呢,就是脸容易红。我,我走着好好儿的呢,师兄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耽误你回去挺尸。” 他的汉语本就比羽根说得好,这会儿还带上了点方言,羽根听得云里雾里,瞪大问他:“‘挺尸’是什么?” “嗨,就是睡觉。”时光在旁边接道。 “时光!”小林突然大喝,他在桌上猛地一拍,把周围几个人全都吓得背后一麻,然而他已经酒劲上头,浑然不觉:“明、明天,你,你一定要,要赢……赢那个、那个人——” 他口齿不清,胡言乱语地抬手朝林日焕一指。 时光自然看见他指的是谁。他朝小林腼腆地笑了笑,心里头还记着方绪答应自己的事情,当下也没有做任何表示。 “小林君是真的喝醉了。”林日焕听不懂汉语,完全处在对话之外,“得把他送回去才行。”“可能得下一次了。” 俞亮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话却比他人来得更早。时光诧异地回过头,看见他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背后。 稍后,时光才发现他的话是用汉语说的。 那是对小林说的吗? “俞亮!”羽根在一旁叫道,“你总算出现了。” “我去接电话了。”俞亮坐回自己的位子,他在桌面上扫了一眼,发现了那堆酒瓶,面容一滞,“你们喝酒了?” 他说着话,两眼却看向时光。 时光马上摇着手辩解:“不不不,我没喝,我……跟你旁边那两个,都没喝,他他他们喝的!” 他朝身边两个日本的棋手一指。羽根接道:“我们已经比完赛了,就喝了点。” “师、师兄喝得比我、我多,嗝。”小林吸着气,他本来就东倒西歪地,这下干脆半边都倒”到时光身上去了。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左手往时光肩侧搂,对羽根龇牙笑道:“师、师兄,我们,回、回去也找找看,有没有烤肉店啊什么的。” “你啊,老是想着玩。”羽根皱着眉说,“回去还是要继续练棋,比赛还有很多。” “我知道啊。”小林乌噜乌噜地说,把脑袋搁在时光的肩上,半眯半睁着眼睛,“放心啦,下回见到韩国人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一百手之内,不对,在——在——” 他话里打起了结。他本来想改口说自己能在一百五十手之内获胜,话到嘴边又感觉一百五十手可能不够,转念想是不是要说二百手。可如果下到二百手,仿佛又显得自己不够强。 他“在”了半天,时光在边上喝了口南瓜粥,嬉皮笑脸地接道: “你一定会在一千手之内打败他们的!” “对!”小林一听,立马眉开眼笑,他搂着时光的肩膀,大声说: “我一定会在一千手之内赢过他们的!” 羽根一口茶都喷了出来。“真是昏了头了,哪有下到一千手的啊?”他怒道。 “……好了。”朝小林看了十来分钟,俞亮伸出左手,把他从时光的肩侧剥下来。他不咸不淡地说: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是的。”时光活动了一下肩膀,“明天还要比赛。” 羽根点点头:“我带小林回去吧。” 见他们两个没有意见,俞亮转向身侧的两个韩国棋手,换了韩语问道: “你们打算回去了吗?” “是准备回去了,阿宏喝成这样,也没有办法啊。”林日焕无奈地笑了笑。 “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喝这种酒还醉的人。”高永夏隔着半张桌子,对小林笑道:“阿宏,下次还是给你喝果汁吧。” “不要。”小林正被羽根歪歪斜斜地从座位上架起来,他打着哈欠,颠三倒四地说,“我已经” 成年了,可以喝酒耶……” 他们几个散场时,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为了方便照顾小林,高永夏和林日焕先跟着羽根走了,留下中国的两位棋手慢慢地回程。 站在人潮汹涌的明洞街头,时光揉了揉自己的脸。 街上满是热闹的人声,他和俞亮两个人却静静地走在街边,逆着人流,由闹市往僻静的马路上去,像两只不合群的鸟。 “你没吃饭吧?”走到能听见脚下碎石子摩擦声的地方时,时光忍不住开口问道。“吃了。”俞亮答道。 “那么点就能饱啊?”时光不太相信他的话。 “太晚了,吃得太多,就容易不消化,到时候也会睡不好。” “哦……”时光抬脚迈上酒店广场前的台阶,他心想,你还真有说不完的借口。“我那边其实还有泡面。”他说。 “不用。” “那,好吧。”时光努努嘴,“晚上饿得睡不着别喊我啊。” “我饿了为什么要喊你啊?”听到这话,俞亮抄着口袋,抬脸笑了笑,“是谁啊,之前在我家,把做饭排骨都吃了。指望你的话,那不是会更饿?” “我去,你也太小气了。”时光眉头一挑,“不就吃你几块排骨,至于吗,回头请你吃烤排骨,那地方离围达还不远,一次给你补个够,这总行了吧?” 他提到了围达,俞亮瞧着他,眼神里稍稍晃了几下。 他停住了脚。时光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他奇怪地扭回头,看见俞亮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荧白的路灯灯光照亮了他的一半脸孔,不知是不是错觉,时光感觉他的眼睛里好像湿漉漉的,这使他整个人突然之间都变得很感性。 夜风徐来,吹散了俞亮的额发,他眉目间的神情都在这散乱的风里忽明忽灭。“师兄要我告诉你,他的决定。”他说。 “明天对韩国的比赛,你来做主将。” 他说话时一直看着时光,后者却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立刻流露出喜悦之色。这不禁让他犹豫起来: “时光?” 时光愣神地看了他许久,他摸了摸脑袋,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来头的问题:“那,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俞亮也愣了。 “我……我是,我就是,我想知道,你、你觉得,我,我合适吗?”时光对他笑了几下,笑却也笑不太开,在俞亮看来,那更像是一种刻意压抑喜悦时才有的表情,“你,你怎么想的?你——你高兴吗?”他问道,语音压着几分颤栗,那是血液涌上大脑时才有的反应。 他走到俞亮跟前。现在,他能清晰地望见俞亮的眼睛,它们像浸润了油膏一样湿亮。时光在心里微微地抽了口气,那口气咽不下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