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不出闲来,还会央求我给他剥个橘子。说是央求,其实他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小景,给我剥个橙子嘛。” 颐指气使的态度,不知道是谁伺候谁。 忘记提了,我单名一个景字,继承了从皇帝那里来的国姓,大名叫做陆景。他也从不唤我“殿下”之类的称呼,而是仗着自己年长我几岁,“小景”长“小景”短的。有时他还学那话本中的女子,唤我“景郎”,情意绵绵,故作扭捏态,我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当然,每次这样都是在他惹我生气以后,我被恶心得够呛,也就懒得再去追究他了。 他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浪荡子。 但除此之外,其实我对他所知甚少。他家乡在哪,家里是做什么的,我一概不知。我更不明白,他看上去对官场纷争毫无兴趣,为何要去举那进士科? 终于有一次,在小花园休憩时,我对他抛出了疑问。我问他以后想做什么,总不能一直和我厮混在一起吧。 “我倒希望一直这么下去,永远和小景待在一起啊。”他又笑得光彩夺目,分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哪怕,哪怕他是真心的,这样平静的日子也不多了。更何况,他嘴里就没吐过几次真话。 我心情有些低落,之后一直一言不发。 他也没说话,我们之间难得安静得过分。连风声微动都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他附身凑过来,那张脸放大在我眼前,连眼睫毛都根根分明,我还能看到他细腻的皮肤,漆黑的眼睛······ 我全身僵硬,像被冻住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他。他,他要做什么? 当我还在发愣时,他就已经离开,连带着脸上一点轻微的触感,如同浮光掠影,转瞬即逝。 他拈着一朵花瓣,笑道:“花瓣落到你脸上了。”还歪了歪头,闭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鲜花配美人,真是妙哉,妙哉。” 我连着几天没有理他。 这几天他倒是缠着我不停撒娇卖乖,我都冷着一张脸转头不去看他。 最后,他满脸哀怨地叹道:“小景,你可真是心肠冷硬。以后谁家姑娘嫁给你这个冷面阎罗,那才叫悲惨!” 说完,他又一脸笑嘻嘻的:“不过我不怕,捂热你的这个重任怕是要担在我身上了。” 他把手贴在了我的胸口。 我又一次呆住,都忘记把他推开了。直到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我才清醒过来,正想离他远一点,他主动拿开手,后退了一步。 我十分心慌,怕被他发现什么端倪。之后,我努力像原来那样和他相处,但我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有什么东西,悄悄开始萌芽。 4 我情窦初开,愁肠百结,偏偏那罪魁祸首还一无所觉,天天在我跟前晃悠,时不时撩拨一下我的心弦,转头又去拈花惹草,对着这个那个小宫女抛个媚眼卖个乖,把人家迷得五迷三道,好使唤她们去跑个腿。 他这一招对我也使过不知多少次。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我那纯情的少男心几乎碎成了一片片。 偏生还被我听到,负责洒扫的小宫女在背地里聊天:“裴大人可真是风流英俊,对我们这些人也不摆架子,今天他还对我笑了一下呢!” 接下来,她们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就裴渡到底是对着谁笑而争论不休。 我默默地又在心里给裴渡记上了一笔。 迟钝如他,也开始察觉到我最近有些不对劲了。 这天,他罕见地没有叽叽喳喳,我读书入神,差点以为他不在。 一瓣橘子递到我面前,手指白嫩修长,秀色可餐。 “喏,给你吃。你最近对我好冷淡啊,不知道为什么你就生气了。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这样也挺正常的。”他作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根本,他根本就完全不懂! 我恶狠狠地夺过那瓣橘子,想象成是他,在嘴里碾碎。 不管怎么样,他给我剥的橘子还是要吃的。 嗯,还挺甜。 5 那段时间,我一边忍受着他对我的撩拨,一边生气于他对别人的示好,简直像在油锅里翻炒。 每次在心里暗下决心:“再也不要理裴渡了!”下一次他给我一点甜蜜,我又把之前的誓言也好怨恨也好全部都抛之脑后。 我不齿于自己的这种行径,简直就像三公主养的那条小狗。只要三公主对它招一招手,它就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全然忘记了之前主人是怎么捉弄嬉戏它的。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看着我为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他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可怜我这一颗真心像是在沸水中烹煮,七上八下,短短数月,我已经尝遍了酸甜苦辣,人生百态。 这天,他又给我念了一个女子被负心汉始乱终弃的故事,若是以往,我一定会对这种漏洞百出牵强附会的故事嗤之以鼻,可能还要大加批判。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盯着书上的字,却完全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裴渡这厮的声音。他越讲我越心惊,只觉得那女子的遭遇和我何其相似。同是天涯沦落人! 讲到结局,听闻这女子最终走投无路,自缢而亡,我更是悲从中来。 连死法都给我想好了! 说完,他还啧啧感叹了一句:“为了这负心汉而亡,也太不值当了。” 他居然还有脸皮说这样的话! 我觉得我这一眼能望得到尽头的人生路简直是乏善可陈。娘死了,爹不管我,兄弟虽多,但都是薄情寡义的主,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人给了我一点温暖,他却好吃懒做、风流成性、毫无追求,简直浑身都是缺点。 更何况,他还不见得喜欢我。 6 连裴渡都察觉到了我近日心情着实不太美妙。 他托着脸沉思了一会,突然惊喜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 “小景你是不是,是不是情窦初开了?” 我的心要跳出嗓子眼了。 “也对,再过个几年,你就该娶妻了。若是想早点,也不是不可以。” 我心凉了。 他还在喋喋不休:“我裴某人没什么本事,所幸人缘还可以,这皇城中上上下下,上至皇亲贵戚,下至贩夫走卒,没有我不熟识的。你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去牵线搭桥。” 你以为我会愤怒、会伤心、会绝望,会愁云惨淡、会凄凄惨惨吗? 呵,我早就没有那么幼稚了,甚至觉得,这才符合他的作风。 我压下纷繁的思绪,表情淡淡:“行啊,那你先说几个,我看看喜不喜欢吧。”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好像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 “啊……那,那行吧。那个……嗯……韩国公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