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降低,直到汤药已经到眼皮子底下,他被苦味熏得皱了皱鼻尖。 楚骥看穿他想要往后躲的意向,淡淡道:“你想再让朕亲自来吗。” 白岩动作一顿。 一双小手犹豫的搭上楚骥的手腕。 少年抿着嘴巴,抬眼看看面容冷漠的男人,确定他绝无可能更改想法,才踟躇着往前。 少年动作实在太慢,因着身子虚,蹭近一点便摇摇晃晃的,楚骥着实看不过眼,他沉着脸,大掌扣住少年的后脖颈,微微使力将他带到自己身前。 白岩很怕他靠近。 离得有些距离时,他觉得在男人身边很安全,还敢明目张胆的望他。 可现下被男人提着后脖颈,就像是被抓住命点的猫崽一样怂下来,拼命低着脑袋,双手也紧张的扣着被子。 楚骥看了一眼,便松开了钳制着少年衣领的大掌。 谁知突然失去支撑,原本就提着胆子坐立不安的白岩竟然径直往汤药的方向倒过去。 楚骥瞳孔紧缩,他下意识的抬掌稳稳握住了少年的手臂。 汤药是刚熬制完等着备用的,宫人不敢擅自吹凉,因此还是烫人的,若是脸着进去,势必得烫伤。 楚骥额角青筋跳了跳,他面色黑沉的低头,惊慌失措的少年正牢牢抱着他的右臂,头埋在他的臂弯处,发旋顶着他的腰腹,只发出声音很小的哼哼。 这东西愚不可及,竟还知道害怕。 楚骥恼气未消,不留情面的冷声提醒道:“喝药,还是你想再让朕来?” 白岩身子一僵。 他抬起脑袋,自下而上小心的观察了两眼男人的神色。 楚骥低着头与他对视,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东西从他怀里起身,紧接着又慢慢靠向他手臂,把他的胳膊当做靠垫,又试探的悄悄睨了他一眼,不等楚骥冷沉的目光,便欲盖弥彰的双手捧起药碗,慢慢的喝起来。 不知是怕他还是不怕他。 这药实在是苦口,白岩只抿了两口,就被苦得满脸都紧皱起来。 他舔舔嘴巴,消化了满嘴的苦味,又重新有些费力的抬高药碗。 楚骥抬起手,帮他举了一下碗底。 少年怔了一下,随后像是有些紧迫似的,抿抿唇大口咽下去,他喝得太快,又有些呛到,狼狈的鼓起了双颊,才忍住没把药汁咳出来。 可笑又傻气。 楚骥被这东西蠢到没有脾气,他冷着脸,低呵了一声:“急什么?慢些喝。” 而后又朝帘子外喊道:“江德满。” “陛下,奴才来了。” 江德满应道,不需要楚帝提点,忙递上准备好的布巾。 少年已经两三口喝完了,唇瓣被苦成一条直线。他小手捧着药碗,慢慢看向男人,仿佛在懵懵懂懂的看他的态度。 楚骥面无表情用布巾蹭了蹭他的嘴角。 少年傻兮兮的,呆坐在原地等他擦完。 楚骥被他看得别扭,忽而有些薄怒起来,只是他还不至于对着一个病气中的少年撒气,只放下喝光的药碗,冷声骂了句:“你倒是自在。” 少年缩缩脑袋。 楚骥把布巾扔在盘里,从龙床侧站起身来,朝外道:“进来收拾收拾。” 江德满连忙应道:“是,陛下。” 他点了两个手脚利落的宫人。 楚骥望向仍旧傻兮兮坐着不动的少年,眉头跳了跳,他忍耐住,掀开被子,从上到下将这东西罩住,然后单臂抱起来。 少年被他抱起来时还是僵直的,直到听到宫人收拾的动静,才窸窸窣窣在被子里挣动起来。 他衣服也脏了,正好上次备下的东西便派上了用场。 楚骥沉目看着他从被子中冒出头来。 少年许是没想到钻出来的方向正对着他,心虚的安静下来,只是小片刻后,见他没有反应,便又大起胆子,慢慢靠着他的肩头,瞅着宫人发出动静的方向。 楚骥没时间理会他,吩咐宫人准备替换的衣物。 龙床上的寝具尽皆换了一遍,宫人自然听到一侧的动静,但都不敢乱看,整理好之后便小心退下。 “陛下、这寝衣,不如还是叫宫人来吧。” 江德满在外提议道。 他纯粹是担心自家陛下会磨到坤泽娇弱的皮肤,只可惜楚骥并不觉换个衣服有何难度,只叫他闭嘴。 少年在他肩头精神了片刻,许是药物起了作用,现下又开始混混沌沌的打起瞌睡,小鸡点头一样磕着脑袋。 楚骥瞧见一眼,竟觉得有些好笑。 直到感觉到嘴角微勾起来,楚骥又莫名黑下脸。 他把终于闭上眼睛的少年“扔”回床上,这东西虽然困着,手指却还紧紧抓着他的龙袍。 楚骥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只是这次动作却温和了很多。 事实证明,仅仅是亵衣,但是出自宫廷女官之手,也绝不简单。 即便少年乖巧的睡着,楚骥也费了一般力气。 他不愿承认换衣服有何难事,更懒得看那东西在床上睡得自在的模样,终于处理好后恼羞成怒的出了帘子,道:“宣太使官来见朕!” 江德满自然不知晓自家陛下是恼羞成怒,忙接旨去请人,临走前,又迟疑道:“陛下、小贵人这儿、是否找几个得力的奴才看着点?” 这东西自己便会突然消失,看着又有何用? 楚骥想到还未解决的这个问题,表情更黑沉了些。 他侧目看了龙床上的少年一眼,而后按着额角道:“不必,十一,若有任何变故,即刻向朕汇报。” 空中立刻响起一道冷凝的声音:“是。” 楚帝动用到了暗卫,那宫人的确便没有必要看护,江德满行了礼,小心的退出殿外。 即便现下看不出来楚帝对这位小贵人是何态度,可只他能在楚帝身边这一点,就够江德满尊称一声贵人了。 倘若他的信息素能与楚帝匹配…… 那便更是贵中之贵! 江德满去请人的步调都轻松了很多,同时清清嗓子,不忘对身后的奴才威胁道:“你们自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世上想要楚帝命的人不少,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除了等楚帝自己失控,没有任何指望。 可现下出来了一位能近楚帝身边的坤泽,那情况便不一样了。虽说今日楚帝并未有意瞒着,可江德满也揣测不到他的意思,一切还是以谨慎为先。 “江大人。” 临到出宫门,他们一行人恰好撞见宣王世子的马车。 宣王世子的亲随自清和正德一左一右的立在马车左右,发出声音的正是左侧的自清。 江德满哎呦一声,朝着马车上掀开帘子的楚祈宣道:“世子殿下,外边天寒,您怎的还没回府歇息呢。” “劳江公公忧心,本宫无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