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先睁开了眼睛。 手下意识往身边搭,却抱住了一手空气。 周一了, 他和梁星灼又分隔两地了。 意识到这一点,睡意在短短几秒间散尽, 睡前那种枕边无人独守空房的失落感又涌上来。 周归与自认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人生每个阶段都对生活抱有热情, 可是这段时间,每当一个人从床上醒来,他就感觉生活特别没意思。 理智上知道这样不好, 情感始终无法摆脱戒断反应的影响。 一周五天, 每天如此, 戒断反应在周末见到梁星灼那一刻瞬间痊愈,周日一分开又瞬间复发。 听起来真像一种绝症。 周归与强行掐断汹涌的负面情绪, 翻身起床, 洗漱上班。 梁星灼不在家住之后,周归与三餐都不做了, 上班去食堂解决, 不上班就随便在外面吃点儿。 今天早餐是去咖啡厅解决的,主要是为了买杯冰美式。 周归与对咖啡没有依赖, 平时喝矿泉水居多,喝咖啡通常是像今天这样没休息好,或者需要熬夜工作的时候。 早上跟夜班同事交完班, 周归与前往手术室。 今天给他做一助的是同科室的住院医,在更衣室换完衣服, 周归与照例在微信上给梁星灼报备今天的工作。 “周医生,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住院医笑着八卦了一句。 梁星灼回复他:[好] [我上午也满课] 周归与看完消息, 把手机收紧柜子,带上门,对住院医“嗯”了一声,坦荡承认。 住院医:“恭喜啊周医生。” “最近你经常调班请假,主任问你,你次次都说有事要去外地,科里私底下都在猜你肯定是谈了个外地的对象哈哈哈哈。” 周归与说了声谢谢。 日子一周一周过去。 周归与每周末雷打不动会跑一趟京柏,都是自己开车,哪怕会多耗费一个小时,也没有再坐高铁。 他不想再让梁星灼那么哭。 京柏高铁站已经被周归与暗中纳入梁星灼的伤心地。 每周日他开车送梁星灼回了学校,再返程回沽南,于梁星灼而言,心理上的落差没有那么大。 哪怕只是细微的差别,周归与也愿意为之辛苦一点儿。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周归与和梁星灼没能见上面。 周归与飞了一趟新加坡。 由他参与研发的医疗器械获批投入市场使用,医药公司为此举办了一场产品发布会,邀请周归与到场参加。 参与这场发布会还有不少医疗界的泰斗级人物,其中就有周归与的博导,以及京柏肿瘤医院的院长。 周归与博士毕业回沽南工作之后,跟博导和院长一直有联系。 前年周归与门诊收了一个肺纤维化的病人,因为本院医疗资源有限,周归与建议病人到京柏肿瘤医院进行治疗,后来等到供体,周归与又暗中牵线,请院长亲自给那个病人做了肺移植手术。 病人术后恢复得不错,今年来医院复查,还在给周归与送锦旗。 发布会结束后,周归与请博导和院长吃了顿饭。 几年不见,席间相谈甚欢,院长甚至又一次向周归与抛出了橄榄枝,想让他跳槽到京柏肿瘤医院工作。 薪资、福利待遇、人才培养、科研资金等方面的条件,比几年前还要优厚,更远胜于他目前在沽南市医院的待遇。 “归与,你这几年在沽南干得也不错,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几年前你选择留在京柏,如今成就远不止于此。你已经耽误过自己一次,人往高处走,你还不到三十岁,怎么能只顾埋头活在当下?是时候抬头看看了。” “我带过很多名校出身年轻医生,你是难得的人才。” 博导也在一旁苦口婆心游说:“前年那个肺移植的病人,你感触应该比较深,那台手术你不是不能做,是医院没有支撑你完成的条件,不管是医疗水平,还是在手术中能辅助你的医生。归与,独木难支,外科需要的也不是孤胆英雄。” “当年你执意回沽南是为了你弟弟,如今你弟弟也成功考上了名牌大学,归与,你还有必须留在沽南的理由吗?据我所知,你爷爷奶奶常年居住在老家,既无亲属牵绊,何不尝试改变现状。” 周归与领受二位前辈的好意,但这不是能马上做决定的事情,当天只能表态,说自己会认真考虑。 院长给了周归与一个月的考虑时间,医院胸外科空缺的职位也只为他保留一个月。 毕竟爱惜人才归爱惜人才,医院也要保持正常运作的节奏,不可能无限期空着一个职位。 从新加坡回国,周归与考虑了一周,还是摇摆不定,周末去京柏见梁星灼的时候,跟他说了这件事。 在周归与预想中,梁星灼听完肯定会手舞足蹈支持他辞职,跳槽到京柏肿瘤医院工作。 这样他们异地的状态就能结束了。 周归与也想好了,只要梁星灼想他辞职,他周一上班就去找科主任说,提交辞职申请。 结果梁星灼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开口竟然问他:“你摇摆不定的点是什么?” 周归与微怔。 梁星灼以为他没听懂,展开细节又问了一遍:“跳槽来京柏工作的好处显而易见,这头不用说了,我好奇的是沽南那头,那头有什么好处?” “你看,我现在常年在京柏,沽南只有放假才回去,要说亲人,沽南我就你一个亲人,你的亲人都在你老家。” “哥,沽南有什么东西在牵绊你?是程诉哥他们吗?” 周归与失笑:“你真的好敏锐。” 再回答:“不是因为他们。” 梁星灼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周归与停顿片刻,如实说:“现在我们医院科室,高难度手术90%都是我在做,如果我辞职走了,我不知道医院短期能不能找到代替我的人,还有就是……” 梁星灼替周归与说了他没说完的话:“你有负罪感,对这几年用心培养你的医院领导感到愧疚。” “类似于被精心照顾的幼苗,长成之后却跑到了别家,去为别家人遮风挡雨。” 周归与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梁星灼无奈地叹息:“我哥哥的责任心啊。” 周归与苦笑:“是不是有点庸人自扰。” “不会啊,你会因此困扰,说明你是个很温柔的人。”梁星灼握住周归与的手捏了捏,一脸骄傲,“周医生医者仁心,实在令人感动。” 周归与没说话。 梁星灼话锋微转:“不过我觉得你思路偏了,走入了死胡同。” 周归与好奇地问:“怎么说?” “你不是幼苗。” 梁星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