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表观遗传学的研究讲起,结合史密斯文章提到的表观遗传新技术开发,系统地陈述将来想攻克的具体方向以及阶段性计划。多半时间是章寻在讲,老头偶尔打断他,让他解释博士论文中的部分细节,还原进行该实验时的逻辑思维。 两人对话的氛围肃穆,尤其是这位教授,维持同一种姿势不动,表情冷淡,那猫的性格与它主人恰恰相反,偶尔伸伸懒腰、摇摇尾巴,或凑近镜头嗅嗅屏幕里的人,憨态可掬。 章寻突然觉得这猫待在这还挺合适,像个活跃气氛的吉祥物,老头也没有阻拦它活动,它就一直在屏幕前乱窜,挡住史密斯的面容,彻底反客为主。章寻只闻教授的声音,不见其人,产生一种与猫对话的错觉。 半小时后,章寻把话讲完了,等待教授发话。 史密斯终于有所动作,他抬起手摸了摸奶牛猫的背,告诉章寻,他来申请的时间太晚,自己的实验室已经招够人了。 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尽,什么都没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章寻明白是自己的问题,时间会走,时机也会走,他不是世界的主角,没有什么好事会为他停留。 他艰难地回答:“I know,but I really want to join you.” 史密斯问他,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早早来申请? 许许多多的理由,难以启齿的、一言难尽的、委屈的、懊恼的,从章寻脑海一闪而过,如泡沫般消失。他不再过多解释,只道,不是我不愿意。 那猫与老头相比通情达理多了,它似乎读懂了章寻的失落,又凑到屏幕前嗅他,两颗碧绿的眼睛炯炯发亮,毛绒绒的尾巴一摆一摆,把老头的脸分成两半,面试都要结束了,章寻仍没看清史密斯的全脸。 “Is this really it?Impossible?”章寻对着猫不甘心地问。 人不应,猫也不答,它貌似对屏幕里的人十分好奇,伸出肉垫拍拍镜头。 章寻的心皱成一团,盯着圆滚滚的猫,明白了他们的沉默,最终对教授说,你的猫很好。 半晌,史密斯说:“She likes you,and I like your ideas,so nothing is set in stone.”(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章寻抬头,在夹缝中与那双浅色的眸子对视,眨了眨微微湿润的眼睛。 老头轻抚猫的后颈,对章寻说,他不愿意花过多精力去逐一联系章寻的推荐人,让章寻直接把推荐信发给他。 章寻应下了。 老头又让章寻把其余材料抓紧时间发去他邮箱,他需要交由秘书尽快去申办DS2019,否则流程这么长,可能等到章寻毕业都没能把签证申下来,如此一来又耽搁了项目开始的时间,他再一次对章寻的“晚到”表示不满。 章寻也应下了。 老头提出最后一个要求,问他能否在来美之前将体重提一提,至少赶上他的猫“Candy”,他不希望纽黑文下一桩街头命案的受害者来自他的实验室。 章寻愣了愣,看着那圆润发腮的猫,也应下了,但是他向史密斯稍加建议让Candy减减重。 老头抓了抓奶牛猫的颈子,说:“She doesn't want to do that.” 之后还要与那边实验室的其他成员深入聊一聊,两人决定关于课题的细致计划另找时间详谈,反正章寻至少得两月后才到实验室,现在讲得再尽兴也没法上手。老头记得章寻一会儿还要做实验,简单交代完后便要结束会议。 章寻犹豫一番,支支吾吾道:“Professor......can you see my face?” “Of course.” 章寻看着那始终被猫遮挡一半的脸,说:“But I can't see your face.” 老头抚猫的手一顿,向章寻解释自己有点怕生,这猫是他的“马赛克”。 中午与朱正聊完面试情况,又做了一下午实验,章寻从实验室出来时,晚霞连片晕染天际,像一湾橘红渐变的湖水。他站在窗边久久眺望,心旷神怡,连日来积聚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终于迎来一个好消息,胃口也好了一点。 有人喜,有人悲。章寻见江仪颓废地从工位上站起,像一株脆弱的麦苗,左摇右摆,耷拉着脑袋走到他身前。 “师兄,你要出国了。” 章寻打量她这副颓态片刻,应了一声,“有这个打算。” “等一下去喝一杯,我给你饯行。” “我没那么快走。” “那你陪我喝一杯,”江仪把她师兄的包挎在身上,晃晃悠悠往门外走,“我心堵。” “......” 章寻看江仪背着他的包越走越远,无奈地挎起她的包紧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言走着,章寻被她带到距离学校最近的清吧——钱晟开的“十巷”。 他心中闪过一丝别扭,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江仪已经二话不说推门而入,章寻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一抬眼,便对上汤可林的眼睛。 说巧不巧,汤可林今天坐在靠门的卡座,大约是刚下班过来,一身西装人模人样。汤可林看见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酒杯。 章寻看到他,也顿了顿,心里直呼倒霉,想掉头就走,但转念一想,凭什么他得躲着,他又没错,要躲也是这王八躲,他恨不得往那鳖壳踢上两脚。 章寻把背挺直了,无视汤可林的眼神走去吧台。 第34章 34自首 七彩流光在玻璃杯间辗转,与吟唱声相互映衬,轻盈地闯入心脏,剖开一道豁口。心事自然而然地一泻而下,一如此刻的光影。 吧台里值班的是一位陌生的男调酒师,章寻坐下,点了一杯“黑心汉”,江仪听这名字挺玄乎,也跟着要一杯,不料调酒师抱歉地对他们笑笑。 “这个我不会,酒单没更新,这是之前的同事胡乱调着玩的,她现在辞职了。” “辞职了?”章寻一怔,“什么时候?” “就这周。” 江仪问章寻:“你认识?” “一面之缘。” 江仪没多问,那调酒师倚着吧台看她,嘴角一勾,谄笑道:“要不要点杯长岛冰茶,我最拿手的酒。” 章寻本要替她婉拒,江仪秀眉一挑,说:“玛格丽特就好,我女朋友等会儿来接我,喝太醉她不高兴。” 汤可林死死盯着吧台,调酒师一笑,他就嚼一嘴爆米花,嚼得嘎嘣响,不消片刻,爆米花没了半桶。钱晟坐在他对面不知和谁聊天,对着手机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