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蔓延:“都怪他们,是他们先起哄。” “他们说,如果我翻到天台的栏杆外,玲子就会考虑考虑。” “我知道,他们一直瞧不起我,一直说我是胆小鬼、窝囊废,不是为了表白,我只是想争口气,想证明我不是胆小鬼!” “如果我不去的话,他们会永远嘲笑我。” 解彗的手慢慢攥紧了。 他的声音与呼吸一样越来越急,哭声溢出:“可是我坐到栏杆外之后上课铃就响了!他们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哄着笑着全回教室了,没人管我,我想要站起来,结果脚滑了……” 他渐渐哭得几乎口齿不清:“我,我吊在栏杆外!就剩我一个人!我叫救命也没人听见!” “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我要摔死了,然后……然后李小清出现了……” 解彗难以自抑想像着当时的画面,李小清那时候是不是正在宿舍里,想要修复她心爱的二胡? 然后她听到了呼救声,上了天台。 赵强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挤压着,难以呼吸,缓缓蹲下了身:“她朝我伸出了手。”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才从他膝间传来轻轻的一句:“我爬上去了,可是,她掉下去了。” 他用力抱住头,痛哭出声:“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谁知道她会救我的啊……呜呜呜……” 是啊,她明明在课堂上说过,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她绝对不会救人,她自己的生命最宝贵,别人的死活与她无关。 解彗闭上了眼:“她为了救你而死,你却瞒了十年。” “我不敢啊!我不敢说出来啊!!那是一条人命啊!” “呜……我背上了一条命啊……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全毁了……” 下一秒,巨大的踹门声遮盖住了赵强的滔天的哭声。 视网膜中,房门大开,天光大亮。 解彗眼也不眨,看着那个背着光走出的,她熟悉的人影。 他后面,是没什么表情的黎书,还有节目组的摄像机。 最后,站着的是黎书的那些同学们,他们表情惶惑不安,摇着头,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声:“怎么会呢……” 她的目光一一划过这些人,机械地辨认着。 她现在知道了,他们,就是当年那些围观赵强表白、怂恿他爬到栏杆外的同学。 这些人欺负了赵强,而赵强害死了李小清。 这些年间,所有人都猜测,那样孤僻,那样冷漠的李小清,是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自杀、是被霸凌自杀,是为情自杀…… 他们不屑一顾,他们非议她的前生,他们讳莫如深。 唯独没有人猜到,这样一个冷酷生命的消亡是为了救人。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从天外拉回,深沉的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定格。 “我没事。”她轻声说。 “谢固,我只是觉得,真是太可笑,真是太荒唐了,她竟然是因为这个而死的。” 解彗低着头:“一个人有很多种死法,可她偏偏……” 剩下的声音全都哽咽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她可以自私的,她自己说的,别人的死活关她什么事……” 天空中,徘徊已久的阴云散开,沉沉积压的雨点也终于落下,划开天幕。 她看着由小转大的雨,低声说:“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她走到了赵强的身边,语气平静:“天台的钥匙给我。” “啪嗒”,他的脚边落下了一串钥匙。 解彗弯腰捡起,然后一头扎入了细密的雨幕中。 她淌过泥地,跨过水塘,全身都被淋得湿透了,跑到宿舍楼的时候,肺里热辣一片,耳膜疯狂鼓动,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与剧烈的心跳。 她抹了把脸,当眼帘上的雨水掉落,视线终于清晰。 她扫视了一圈,一楼没有宿管阿姨的踪影,接着便冲向楼梯朝天台飞奔而去。 到了七楼之上时,她的腿已经软了,靠着一口气,搀着扶手勉强站直。 看到坐着的人影,喘息声被压抑得轻了下来。 天台的大门照旧锁着,宿管阿姨坐在门前,正抱着那把二胡,眼神空洞。 她走上前,慢慢蹲下身:“阿姨,小清在的。” 宿管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解彗只是说不停地说:“她在这里的,她一直都在的!” 突然,她想到什么,哆嗦着手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开了那张她与李小清的合影:“你看,我跟她还拍过合照——” 目光触及照片的那刻,声音被按了暂停键。 照片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即使是想给她的母亲看,也做不到。 她无能为力。 这样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 她抹掉眼泪,掏出那串钥匙,一个一个地试,手指颤抖着,钥匙也对不准锁孔,好几次手指一滑,整串钥匙便全部脱落。 她咬着牙,强忍住心里的烦躁,终于,有一把钥匙成功转动了锁芯。 她将铁链一圈圈扯下,丢开,随后用力推开大门。 天台上并没有李小清的踪影。 “小清!李小清!你出来啊!” “她是你妈妈!她来看你了” “李小清!!”整个天台都回荡着她的呼喊,可是没有人。 “阿姨,她真的就在这里,我们昨晚还在这里聚过,她教我拉二胡,我们经常在这里见面……”解彗语无伦次。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她当时就飘在那个位置,她还笑我,说你怎么突然喜欢拉二胡了……” “阿姨,你相信我,小清她就在这里啊!只是你……你看不见……”最后几个字随着眼泪隐入嘴角,消声。 宿管撑着腿,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两人对视着。 这是她这几天来,见过表情最平静的宿管阿姨,她甚至都看不出来,她有没有相信她。 这个悲伤自责了十年的母亲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下了楼。 “没关系的,小解。” 解彗耳边听到了李小清的声音,她猛地转过身,正要叫住宿管—— “不用叫了,她看不见我的。” “我就要消失了。” 解彗不再言语,仰头看着飘在空中的半透明灵魂,任由眼泪落下。 “小解,谢谢你。我都想起来了。可原来最让我无法安心离开的,不是我的死因,而是我妈妈。” “我想起来了,她有好多次来七楼,我都刻意避着她。虽然她看不到,但我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看不见,也好。” “你帮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觉得她给我丢脸,爸爸去世后,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这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