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推波助澜的街坊们,是小彭村参与祭祀的村民们,是…… 那张脸上的色块不断重组拼凑,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千万人的面庞,都在他的身上一一浮现,奸诈的,虚伪的,凶狠的…… 解彗面无表情地看着:“真正让这个世界变得混乱,让这个世界生灵涂炭的,到底是邪神,还是你呢?” 他沉默了一下,一张张脸上扬起形状各异,角度却相同的诡异微笑:“没错,是我。” “但谁让他不听话呢?” “作为这个世界的邪神,他本应该是人类如草芥,本应该杀人如麻,本应该嗜血成性,可是他偏偏觉醒了不该有的意识,妄图脱离我的控制,竟然不想杀人、不想玩弄人心。” “你说,这怎么可以呢?” 解彗疲倦地回:“然后呢?” 他笑了:“说起来,上一次的你可没这么听话,愿意杀了他。我本想处理了你,谁知他就发了疯,我几乎要抵挡不过,用尽力气,才让一切重新来过,覆盖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一时疏忽,那个疯子看到了这一幕,居然重来一次还是记得。不过刚好,我索性放任他出现在邪神面前,借助他让邪神想起来了上一次发生的一切。” “他动不了我,而为了保全你,也就会心甘情愿为你献上心脏了。” “幸好,这一次,成功了。” 诡异的脸又看向她,狞笑着:“至于你,也已经没有价值了。” “再也没有邪神会护着你了。” “原来如此。”解彗心平气和地说,“是啊,再也没有谁会护着我了。”却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丝毫慌乱。 她站在暗处,闭上疲惫的眼,缓缓触碰着手中的匕首。 仅仅是刚才说话的功夫,邪神的血液好像被匕首完全吸收了似的,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符号,接着那符号投射向地面,将世界意识所在的位置包围了。 看着那个符号,世界意识有种古怪的感觉,察觉不对,手一挥,无数光点飘在空中——那是解彗收集的眼泪。 她全身倚靠着墙,静静地看着,并不阻拦。 然而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叫着:“这些不是真的眼泪!”随后,他猛然看向解彗:“你掉了包?” 他用力摇头:“不对!你掉包怎么可能瞒过我?” 话说出口的一刻,一把匕首快而狠地倏然刺进了他心口的位置,一直变换的脸庞,定格在了一张惊恐的表情。 而解彗,缓缓收起了抛出匕首的手,目光冷然。 转瞬间,光点的边缘开始溃散,世界意识声音卡顿说:“不可能!你不可能杀掉我的!我是这个世界的意识!” 解彗笑了一声:“从邪神告诉我,这些眼泪是用来蕴养神魂的,我就意识到了——” “你的存在,也是神。” “你骗我收集这些眼泪,是因为你被邪神重伤,拖了三个月的期限,也是为了养伤。” “只要是神,就能被杀死。要么,让神明心甘情愿献出心脏,要么,献祭两个神明。” “献祭,就如刚才。” 解彗仰起下巴:“杀死神明,我要杀的,从来就不是他。” 光点溃散的速度更快了,“不对!献祭两个神明后,能杀死神明的必须也是神明!” 他意识到什么:“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成神了?” 解彗极轻地笑了,一眨眼,一滴眼泪掉了下来:“谢固死前,告诉了我一句话,成神很难,但也很简单。” 她沙哑的声音似乎与刚才的谢固重合了:“当所有人都信任你的时候,你就是神。” 同一时刻,世界意识的耳边传来四面八方的话,或大声或小声,汇聚在一起:“解彗一定可以的。” “那可是解彗啊,这种时候只能靠她了。” “小解会做到的。” “我也相信小解。” “解彗……” …… “现在,才是彻底结束了。”解彗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光点溃散的最后的时刻,他看向了解彗手中的匕首,上面一直隐藏的献祭的符号,终于彻底露了出来。 这个局,邪神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呢? 从很早很早之前,让他误以为,只有用匕首才可以真正杀死他的时候。 原来,这把匕首根本不是杀死邪神的必要条件,而是献祭神明的。 重来的这一次,解彗明明厌恶恐惧邪神,邪神从没有正面告诉过她,但她还是明白了邪神的用意。 想清楚的一瞬间,世界意识彻底消失了,带着那份不甘。 就在他消失的那刻,解彗恍然感觉到肩上多了什么重量。 隧道里,只剩下她一人,悄然无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只是错觉。 她失魂落魄走出隧道,光明一下子侵入视网膜,她看到外面的世界,行人,树木,飞鸟走兽,都不见了。 整个世界似乎在重组,每个色块斑点都在变动。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环视一圈,甚至不知道,她真的来过这个世界吗?还是这只是一场梦?还有明天吗? 她飘飘忽忽,不在人间。 她一路走,一路寻找,最后,看到了出租屋。 这一角,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起点,此刻竟成了整个世界仅存的安然角落。 满脸皱纹的房东婆婆正站在出租屋的门口,悠远地看着她,门内,灯光暖黄。 她愣住了。 这是她一路以来看到的唯一一个人。 “回来了?”房东婆婆咳了咳,“外面冷吗?进屋吧。” 解彗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您还在。” 她却说:“不,我也该走了。” 她往常的目光并不算友善,今天却格外慈祥,“我在等你,我想,该跟你道个别。” 解彗空落落地轻声问:“要去哪里呢?” 房东婆婆摇了摇头,从厨房端来了一碗面,笑着说:“饿了吧?吃吧。” 解彗看向桌子,那是一碗鸡汤面,散发着扑鼻香气,她呆呆地捧起碗,蒸腾的热气,将血液里的冰冷逐渐融化了。 她回到了人间。 接过筷子,面入口的时候,异常熟悉的感觉顺着味蕾涌上心头。 她蓦然抬起了头。 这味道,跟面馆的小伙计的汤底一模一样。 房东婆婆笑着说:“我曾经与神明有个交易。” 解彗心中有了某种预感。 “在跳下悬崖的那刻,我疯狂祈祷神明帮帮我。我被困了一生,逃了一生,临死前,神明显灵了。” “于是,我多了几年寿命,直到我的儿子长大成人,可以放心离开。” “而代价是,当一切重来,我要守着他心爱的姑娘。” “他说,她很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