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替吕小蝶“烧五七”。花香馥馥,青烟袅袅,乐声如泣如诉,冯成悄声说:“新作的曲子,叫做《一代名花花饮恨》,专为纪念吕小姐的。”
烧五七要亡者女儿主持,吕小蝶未婚,不缺女儿。
黄云娴发号施令,齐齐整整四个小女孩,乃吕小蝶义女,珍宜,莺春,紫燕,湘芸,抱着牌位,嘤嘤哭了一场。
陈星然冷眼看去,吕小蝶遗照珠光宝气,容光焕发,心想,干姐到了地下还要粉墨登场。心里无味,独自出来。
张太太左右顾盼,凑到跟前,笑说:“陈小姐给令堂长脸啦。你不知道,那天灵堂都搭了,演艺协会会长闯进来,说治丧由协会负责,家属不能插手,硬生生轰人,我脸都白了,陈太太好涵养,还能客客气气。”
“会长和我妈是老同学了,不给她面子?”陈星然明知故问。
张太太笑眯眯,心想老同学还是老对头,你不比我清楚?
厢房晃荡出来个和尚,叫她小师妹。她扭头,也笑:“二师兄,是你。”
那人拍手叹气:“老大还俗了,你不抬举我一声大师兄?”
二人上楼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渐渐聊到袁琪。二师兄咋舌:“他个怪人,在放生池养条蛇!和我膊头般粗。他站在水边就游过来。咦惹,搞不好会什么邪术。”
陈星然抓瓜子壳扑他一脸,靠在栏杆上,等袁琪经过,笑嘻嘻告状:“袁琪,你师兄说你坏话。”
他不抬头,停了一下。
陈星然解下丝巾包个橘子,扔他怀里。二师兄挤眉弄眼道:“哟,我只配扔瓜子壳。”
她俩吵吵嚷嚷下来用斋饭,席上,陈星然故意说:“那个叫袁琪的偷我丝巾。”
黄云娴放下筷子斥责:“要你丝巾做什么?”
方丈吩咐二师兄:“教他过来。”二师兄低头喝豆腐汤,方丈无奈差遣别人。
袁琪进门,将迭得方方正正丝巾递给陈星然。她握住他手腕,两人拉扯,方丈让袁琪留下,陈星然拽他坐下,给他夹了一堆菜。
饭后,他走到放生池边,须臾,白蛇婉若游龙前来,他摸摸衣袋,有个圆圆硬物,掏出颗板栗,剥皮扔到水里,鞋底将壳子碾了又碾。蛇一沉,隐没绿沉沉水底。
他远远离开,看和尚们争先恐后送客,二师兄嬉皮笑脸要拍他肩膀,他侧了侧身子避开,兀自上楼,夕阳仍滚烫,眼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