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人员推着小车经过,注意到沈贴贴醒着,便笑盈盈地问他需不需要饮料。 沈贴贴扫一眼躺着的宋以桥,食指抵在唇前,无声地“嘘”了一下,冲乘务人员比口型:“我要一杯温水。” 水声吨吨,沈贴贴刚接过纸杯,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请给我一杯美式,谢谢。”他吓得一抖,差点把水打翻。 沈贴贴霍地转头,见宋以桥仍旧纹丝不动地躺着装睡,刚刚那句话仿佛只是沈贴贴的幻听。 乘务人员抿唇偷笑,将咖啡摆到宋以桥手边的置物台上。 宋以桥很坏,沈贴贴感觉有点丢人。他水也没喝,缩进毛毯里,翻身背对宋以桥躺好了。 飞机引擎轰隆,旅客陷入睡梦中,机舱内呈现出一种嘈杂的宁静。 沈贴贴本来只打算短暂地不理睬宋以桥,可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困意就真的渐渐围拢上来。意识朦胧中,轻轻的话语从他身后的黑暗中传来。 “我真的不需要准备什么吗?”宋以桥问。 沈贴贴迷迷瞪瞪的,说:“不用啊。” 悄静再次蔓延开。 沈贴贴慢腾腾地转向宋以桥,借助昏黄的光线观察他。宋以桥始终维持着标准睡姿,一动不动,让沈贴贴觉得他躺得很累。 宋以桥可能不习惯自由与轻松。 这个想法浮上心头,沈贴贴的睡意倏地消散。接着他又想,或许对宋以桥坏一点会对更让他感觉更好。 “那你准备几首歌吧。”沈贴贴绞尽脑汁。 “嗯?” 沈贴贴掏空了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中文歌,乱说:“我爸妈喜欢……邓丽君,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那个。” “我知道。” “吃完晚饭后,有机会的话,你弹给他们听,他们会很高兴的。” 宋以桥不再回话。 沈贴贴自知说谎水平蹩脚,不清楚宋以桥到底相信了没有,便主动小声哼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空白几秒,宋以桥沉着嗓音,低声和:“我爱你有几分。” 沈贴贴支起上半身,越过座位间隔,掀开宋以桥的眼罩,对上他清明的双眼一字一字地唱:“我爱你很多很多分。” 沈贴贴曲不成调,眼睛锃锃亮,让宋以桥成为不善于言辞的那个人。 宋以桥手指一动,关掉了他们头顶的阅读灯。沈贴贴呆了呆,捏住宋以桥眼罩的手指下意识松开。 黑暗中,宋以桥抬手按下沈贴贴的后脑勺,准确地吻住了沈贴贴的嘴唇。他探入,熨平对方口中每一处滚烫,不过多停留,适可而止地亲亲沈贴贴的鼻尖,轻柔得如同一首摇篮曲。 又唱了很多首歌之后,机窗外的云层中亮起一线金红,宋以桥终于睡着了。 沈贴贴小心地从宋以桥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松泛几下筋骨,偷空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他出来,正好碰见有过一面之缘的乘务人员。 “请问……”沈贴贴叫住她,“可以给我一袋砂糖吗?” “很乐意为您服务。” 沈贴贴打着哈欠回到宋以桥身边,抬头一瞧,日出的暖色光晕吞没了宋以桥的脸。 熟睡中的宋以桥被光缠着,感到不适,躲避似的偏头,脑袋却撑不住歪倒下来。沈贴贴心觉好笑,掏出手机给睡不正经的宋以桥拍了好几张照。 随后,他哼着《甜蜜蜜》,往宋以桥冷掉的咖啡杯里倒了一整包砂糖。 白色砂糖一丝丝倾洒而下,像黑夜中牵过的飞机云,又如同倒转的沙漏,最终融入黑棕色的咖啡液中。 沈贴贴和宋以桥抵达SF市时,日近黄昏。 没有家里的司机来接,他们打了一辆车。 途中,宋以桥让司机停了一趟。沈贴贴好奇地问他要去干嘛,需不需要陪他一起去。宋以桥只朝沈贴贴笑了笑。 宋以桥下车,又上车,手上多了一捧颜色素净的花束。 “给皮卡布的。”宋以桥揭晓答案。 沈贴贴怔愣片刻,把头靠到宋以桥肩上,小小声说:“谢谢。” 远处的天又橘又紫,两侧高楼间坠着艳红的太阳。汽车朝着落日蜿蜒驶去。 车内昏暗,窗外霓虹灯光不时闪过,勾勒出二人的轮廓。 “我觉得这对皮卡布来说不公平。”宋以桥打破沉默。 “嗯?” “如果它不希望沈老师再养一只猫,又或许它并不喜欢我……” “宋以桥……” “那该怎么办呢?”宋以桥的嗓音带上一些长途跋涉的疲惫,“皮卡布已经不再会说话了。” 出租车只能停在沈贴贴家门口。他们下车,牵着手,踏上长长的、通向花园的路。 “皮卡布来我家的时候,我还在寄宿学校念书。”沈贴贴回忆道,语速很慢,“它见过所有人,却唯独没有见过我。” 手机一震,沈贴贴停下讲述,看见妈妈给他发消息说“怎么宝宝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呀?” 沈贴贴弯弯嘴角,没有回复。他抬脸,瞥见收工下班的园丁,举起跟宋以桥十指相扣的双手,朝对方晃了晃,收到一张惊讶的笑脸。 “过两个月,我放假回家,打开门,一只很小的白色博美朝我跑过来。”沈贴贴轻笑出声,“我一度以为它是一只特别自来熟的小狗。” “可后来妈妈告诉我,其实皮卡布胆子很小。刚到家的时候老是往沙发底下躲。” 天色渐晚,他们走进花园,身影被团团簇簇的粉色山茶花拥住。 “不管几岁,皮卡布都很怕洗澡,一听到风筒的声音就到处乱跑。它甚至去美容院剪毛都吓得瑟瑟发抖。 “没有比皮卡布胆子更小的狗了,可它却为了不让大家看到它死去的场景,而选择主动离家出走。” 他们终于抵达皮卡布的墓前。简陋的木牌被栩栩如生的石像替代,小狗脖间挂着一顶新的花环。 宋以桥沉默地将花束献于小狗腿边。 “你摸摸它。”沈贴贴陪宋以桥蹲下去,鼓励道。 好像皮卡布依然活着那样,宋以桥非常小心、非常生涩地摸了摸小狗的头。他的动作过于笨拙,看得沈贴贴有一点心酸。 “小狗很胆小。”沈贴贴转向宋以桥,眼里装着入夜前的最后一点亮光,“可是它在不让你伤心这点上很勇敢。” 一阵风起,草木簌簌,山茶花瓣漫天飞舞。 宋以桥一时无言。他嘴巴张了又张,想说猫,又想说狗,觉得都不对,最后只是低低地问:“我可以吗?” “可以的。”沈贴贴点了点头。 天彻底变得黢黑,草坪四周的探照灯骤然亮起。随之而来的,是不远处妈妈的叫喊。 妈妈知道沈贴贴回家肯定先去找皮卡布,她呆不住,跑出来迎他。 “宝宝……”妈妈蓦地撞见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