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佑帝手里,鸿佑帝哆哆嗦嗦地打开,便见上头寥寥数语,已是令他的冷汗都隐约冒了出来。 【三殿下昨夜私自见过前太医院院判廖才大人,得廖才大人私下馈赠一物之后,便入兵营调兵入京。 微臣无能,不知廖才大人所赠为何物,亦未能劝阻三殿下。万望此信于陛下有用,微臣遥叩,请陛下安。】 鸿佑帝捏着信的手忍不住哆嗦起来。 “廖才……廖才不是死了吗!” 他怒得几乎失了理智,对旁边的黄纬怒道。 御书房里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廖才也跪在地上直打哆嗦:“这……锦衣卫办的差,从来未曾错过啊!” “即刻传林子濯入宫!他办的好事,竟给朕留下了这样大的一个烂摊子!” 黄纬叩头,连忙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鸿佑帝紧捏着这封信,灯火摇曳之下,他目眦欲裂。 难怪……难怪他这好儿子长硬了翅膀,敢带着兵马入京来与他对峙! 他见了廖才,定然是知道了当年清贵妃的事…… 难怪这素来鲁莽愚笨有余,却胜在乖巧的孩子,真敢带兵谋逆! 但是,当年的事情能够怪他吗!那孩子生与不生,他贵为九五之尊,难道就不能做决定吗!那孩子来得本就不合时宜,他忍痛动手,不过因着他垂怜疼爱清贵妃,这才瞒着她些。 还不是为了让她少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伤一些心! 是她……是她不服从圣旨,是她自己不好好用药…… 如今,她的儿子竟还敢翻过来找他的麻烦! 只是这小子着实年轻,想法太简单了些。 区区若干兵马,难道就足够与他父皇叫板了吗? 天真! 鸿佑帝深深喘息着,单薄的一纸信件,仿佛一柄薄而锋利的刀,斩在了他与他这个孩儿数十年的父子情分上。 鸿佑帝的瞳孔忍不住地哆嗦着。 不……不光是父子情分。他现在,也不该去想什么父子之情。 而今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件事公之于众。 若他谋害妃嫔、毒害子嗣的事传到朝野、传遍天下,那他还如何坐得稳这把龙椅? 他在位多年,以仁德之名为世人称颂,断不能毁在这件事情上,令皇权震荡,更不能在史书上,被这件事乌涂他的英明…… 比起这些,什么父子亲缘、什么谋反之罪,又算得了什么? 鸿佑帝深深喘息着,片刻将那封信揉成了团,撕得粉碎。 “来人。”他说道。 “去安平侯府,请上将军方临渊入宫。” —— 他没能请得动方临渊。 因为方临渊病了,病得很厉害。 传令的内侍得知消息,还特领了太医去看。说是急症,山崩雪摧一般的高热,似乎是公主殿下天花还未好全便与之同房,被传染上身之缘故。 内侍与太医空手而回,皇上别无他法,最终只得宣召了东厂厂督时慎入宫,具体吩咐了什么,不得而知。 而得了急症的方将军,也只好在怀玉阁中养病了。 这还是方临渊第一次睡赵璴的床榻。 被褥没有他的柔软,硬邦邦的倒像他在军中所用的床帐一般。 因着对外宣称是天花之症,如今四下除了候在卧房之外的绢素等人之外,便只剩下了坐在床榻边的赵璴。 赵璴抬手,轻轻覆在了方临渊的额头上。 滚烫一片,那热度高得令人心惊。 “没事。”似是赵璴神色过于冷凝,床榻上的方临渊朝着他笑了笑,出声安慰道。 “这不是避其锋芒之计嘛。绢素姑娘也说了,她这药用下来,除了体热高烧之外没有别的症状,三日之后,自然就好了。” 这的确是方临渊与赵璴商量出的计策。 赵璴没有细说他的谋算与筹划,但却明白地告诉方临渊,无论背后真相如何,数日之后鸿佑帝与三皇子之间必会有一场大冲突。 无论结果是何,方临渊作为臣子,卷入皇嗣大事都无异于拿性命冒险。 因此,赵璴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让方临渊在府中避过风头。 但假戏真做却是方临渊坚持的。 一开始,他是真要将自己在雪地里冻病,若非赵璴拽住了他,只怕他今日是真要将自己折腾出高热来。 “他召见你时必定急迫,没工夫验明你病情的真假。”赵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一边掩上寒风瑟瑟的房门,一边拿衣袍将方临渊裹严实了。 “有办法糊弄过去。” “不过是一场病而已,既能做全,就不要冒这个险了。”方临渊却仍坚持道。 双方相持不下许久,一直到方临渊伸出手来,拉了拉赵璴的衣袖。 “我还没欺过君。”他说。“既对陛下说是病了,那让我真病一场,我也能安心。” 说到这儿,他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赵璴。 “不然我只怕睡都睡不着的。” 赵璴这才在他的目光下,勉强松了口。 “有药可用。”他叹了口气,说道。“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方临渊这才安心地大病了一场。 反正不过是发热,头晕目眩之际反倒容易犯困,昏天黑地地睡上几日,也比悬心忧虑来得轻松。 但方临渊似乎有一件事未曾考虑周全。 那便是拧着眉心,在床榻边一直守到深夜的赵璴。 送走内侍与太医之后,方临渊忍不住冲他笑:“没事,又不是真生病。” 赵璴却没出声,只是坐在床榻便拧了湿帕子来,替方临渊擦拭额头和双手。 浑身滚烫之际,这样确实会令人舒服得多。 但是方临渊实在没法忽略赵璴冷凝的神色。 片刻的安静之后,方临渊从锦被中伸出手来,拽住了赵璴的衣角。 “你别不高兴呀。”他说。“你这样,我要睡不着了。” 赵璴的眉目中浮起了些许无奈。 他替方临渊细细地擦过那只手,这才将帕子放回银盆中,俯下身来。 “你怎么这么容易睡不着?”他放轻了声音开口,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方临渊粘在额角的发丝拂起。 方临渊嘿嘿笑了两声。 便见赵璴轻轻一叹,慢慢说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他微微顿了顿,之后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方临渊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便见赵璴的目光落在他二人交握的手上,片刻,露出了个极其浅淡的笑容。 “我只是自认无用,要你随我受这样的苦。” 只听赵璴这样说道。 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合该有些违和。 毕竟在此之前,他从不知什么叫做“苦”。他像个不知疼痛冷热的疯子,只要喉头的一口气没有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