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错药了?” “哈哈,剑仙真会说笑……” “说吧君随月,”桑予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无事献殷勤”的大字,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截了当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君随月把茶杯一放,沉吟片刻,向少年招招手:“来。” 他手都招酸了,求狸奴一样又唤又喊地磨了半天,那少年才轻轻侧了一下头,眼神古井无波地看了过来,大发慈悲地走到君随月身边。 桑予缓缓皱起眉。 “木头你看,”君随月揽着少年,对桑予说,“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就是未来的混世大魔头,在你我故去后的五十年内,必将搅得江湖天翻地覆。” 君随月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没有遇见我的话。” 桑予无话可说,只是叹气:“你又算了些什么?” “我前段时间夜观天象、描绘分野,一算可不得了,这世上要出三个大魔头,有两个分别在姑苏和金陵,哎呀,那太远了,实在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啊。但这个最厉害的魔头在沈州,我正好要来找你,就顺手救了。” 少年对这番话没什么反应,身在君随月怀里,目光和灵魂显然还在外面的雪上。 桑予看看少年。这孩子瘦得吓人,细伶伶的骨架只撑了层皮,眼睛显得格外大,但看上去并不灵动,灰沉沉的。 “还得养,”君随月掂了掂少年细窄的手腕,那上面也有疤痕,君随月啧了一声,把那道疤给熨在了温热的掌心下,对桑予说,“他骨相漂亮得很,再长点肉就好看了。他还小,给用点药温一温,这些伤痕都能祛掉。” 正常人家怎么可能会把孩子养成这副狗奶奶样,桑予问:“从哪里救出来的?” “满月楼在沈州有个组织,专门培养这个年纪的杀手,过了总角就不要了,逐出去自生自灭。”君随月脸上的笑意敛去,“这种小孩看上去没有威胁,送到有些特殊癖好的达官显贵家,再会发生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桑予脸色沉沉:“那组织呢?” “李珩带兵给他们剿了。”君随月说,“事成之后他要来找我,我没见他,带着这孩子溜了。” “我以为你会多救几个。” “……”君随月沉默片刻,“大难临头,那杀手组织清理门户,我去晚了,只剩他一个了。” 桑予沉默。一阵寒风扑面,路过这方木几,却像是被什么切作两半,顺着案几猎猎而过,丝毫未能吹到三人,紫砂壶嘴上热气袅袅直升。 少年忽然动了一下,眼中闪了一道寒光,警觉地看向桑予。 “没事,”君随月轻轻抓住少年的手腕,安抚说,“木头叔叔劈风玩呢。” 少年缓缓收回目光,继续向庭院外看。君随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花。”许久少年说,“怎么不开?” 两个大人都望向远在院墙边生长的梅树。树上红梅骨朵颤颤,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君随月看了片刻,一笑,神神秘秘说:“我能让花开,不过嘛……” 少年默默看他。 “你得先叫我一声兄长听听。” 桑予低头喝茶,心说这厮好不要脸。 少年有些迟疑,还有些懵懂,像是冥冥中知晓这个称呼会对他的人生造成巨大的改变。他细细看了君随月的脸好几遍,才说:“兄长。” “真乖。”君随月满意道,向外一指,“你看。” 少年看出去。 这短短几息的功夫,枝头的花苞一抖一抖地绽开了。晴日蓝天远山下,一树红蕊映白雪。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直到桑予轻咳一声:“你自己身在风暴中央,带着他对他不好。” 君随月道:“我知晓。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我卜算了一下他的来处,带他回了一趟家。” 桑予听到这里已经知晓这并不是一场愉快的旅行。 “……他家一贫如洗,父母听说我们的来意,脸色就变了,”君随月看了看少年的表情,看他仍旧没有反应,才谨慎地措辞道,“我后来得知,正是他父亲把他卖到那个地方去的……当年收成不好,他欠了债。” 农户愚昧且穷苦,只把孩子当做还钱的资源。 少年早就不记得这户人家了。亲生父母抱着他的亲弟弟妹妹,看他的眼神也是警惕而陌生的。 君随月在那户人家里客客气气地坐了小半个时辰,最终把少年带走了。 “以后他就随我姓,姓君,叫君开心……” “你等会。”桑予眼角微微一抽,“也不必如此直白。” 君随月笑问桑予:“不如你帮他起个名?当世剑仙亲赐大名,给这孩子挡挡劫数。” 桑予想了想:“燕纾如何?” “安闲宽裕,”君随月说,“也很直白啊。” “比你强。” 君随月一笑,颇有几分得逞了的坏意:“那名字都起了,不如孩子也给你养吧?” 桑予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哎呀,我哪里会带孩子呢,”君随月殷勤说,“跟着我居无定所的,怎么想都是你更靠谱一点——而且你看他骨骼清奇,天生是习武的料子,多适合在山外山修习……” 桑予面无表情:“想都别想。” “我看你每年也捡不少孩子……” “所以不用给我更多,”桑予言简意赅,“不要。” 没能把少年推销出去,君随月有些遗憾,对少年说:“哎呀,你以后还是得跟着我浪迹江湖、坑蒙拐骗啊。你木头叔叔铁石心肠,不肯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父……” 少年默默看着他,桑予权当自己聋了。 “不然这样吧,”君随月做最后一搏,“如果我死了,你就把他接到山外山,如何?” 这祸害已经活了快上百年了吧?桑予看了看这妖怪年轻靓丽的脸,觉得自己死了他都不会老上十岁,于是觉得胜算在己,无所谓地点了头。 “说定了哦,不许反悔哦?” 桑予赶苍蝇一般冲他摆了摆手:“知道。” 剑仙平日喜怒不形于色,这个不耐烦的态度已经是在下逐客令,君随月拉着少年离开了茶几边。 桑予以为他们要走了,然而并没有,君随月拍拍少年的肩膀说“自己去玩吧”,然后轻车熟路地从桑予的房间书架上掏出一个棋盘,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回来:“下一局?” 桑予:“……” 君随月打开棋盒,抓了一把,冲他挑挑眉:“谈正事。猜先吧。” 桑予无可奈何,从黑子中捻了一粒,落在天元。 “猜错了,是双数,”君随月把白云子轻轻一洒,别有深意道,“我先行。” 他们换棋落子,君随月一手拦着袖袍,轻轻说:“你我都大限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