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权衡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黄毛丫头这么絮叨。一时屋子里只有寒露叽叽喳喳的声音混着冷气回荡,权衡被她吵得火气噌噌往上冒,厉声道:“闭嘴,滚。” 寒露立马闭了嘴,滚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着。 安静了没多久,寒露弱声弱气说:“你真要去山外山?把我小师叔带到自在阁?” 权衡没搭理这句废话。 “你为什么不告诉自在阁阁主你们已经约定好了……小师叔说会回来找你。”寒露看他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大着胆子继续问,“你这个时候去山外山,那个,恕我直言,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你关心我?”权衡说,“我以为你巴不得我赶紧死了。” 寒露蹲在那,纠结地抱住膝头。 一方面,她的正义对她说此獠死不足惜,而另一方面,她的单纯——或许还有色心——让她的确在关心这个坏蛋的死活。 这让她悲伤地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权衡不管她是否自闭,问道:“剑仙要死了?” 寒露长长地叹气:“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正打算回去看看,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权衡又问道:“你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 寒露愣了一下,从权衡的语气上意识到这个“他”指的应该是君燕纾:“小师叔……我只知道他是剑仙最小的徒弟,八年前被接上山,今年刚行冠礼,据说是个孤儿。” “他不是有个兄长?” “应该不是亲的,”寒露说,“而且我从没见过这个‘兄长’,只听他在口头提起过。” 权衡想起君燕纾说过——他的兄长早就过世了。 “君随月,听说过吗?” “……不曾吧,”寒露想了想,不确定说,“但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昭星宫主,你知道多少?” “那么神秘的大人物,我上哪里去知道……”寒露狂挠头,“你怎么对他感兴趣了?” 权衡沉默地看着她,在评估跟她说话与跟只猴子说话之间哪个更省力一些:“你脖子上顶着的东西快锈死了吧?” 寒露懵懂地看着他。 权衡认命了——真难得,认命这种无奈而悲凉的情绪会出现在他的身上——提点道:“昭星宫是干什么的?” “卜算天命……啊!”她联想到之前自在阁主说的话,终于把一切都穿了起来,“你是说君随月是昭星宫主?我小师叔和昭星宫主有关系?你怀疑昭星宫主就是小师叔口中的兄长?” “昭星宫能算天时、卜吉凶,传言都说昭星宫主甚至能看到未来,谁不想得到他?现在君随月不知死活,若白九真与君随月他有关,那么暗中打他主意的不会只有我义父一人,只是碍于剑仙的面子,不去动他罢了。”权衡凉凉道,“现在山外山暗流涌动,等桑予一咽气,他还想来姑苏找我?太白山头都未必能下来。” “可是这些都是你的推测,我从来就不知道昭星宫主和小师叔有联系——” “义父从不说没有根据的话。君随月十有八九是白九的兄长,就算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吧?” “这样啊。”权衡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原来保密得这么好啊,我义父怎么可能知晓,一定是假的吧?” 寒露不说话了。 权衡阴阳怪气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寒露:“我去找他是为了救他,明白吗?” 寒露点点头,又想到了一点,疑惑说:“可昭星宫主和剑仙是同辈人,怎么也八十岁了。” “桑予长了张枯树皮的脸?” 寒露挠挠头,不好意思说:“说来惭愧,我没见过剑仙。我师兄代师收徒,但是师父师兄我都没见上几面,平日教我剑法的是一个教习先生,我小师叔有时候会到他的居所,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 权衡对她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说:“谁问你了。” 寒露悻悻然地一低头。他乡遇老乡的欣喜下去了,这姑娘终于后知后觉地担忧起自己的前路,一想到要跟这位爷同去远在玄菟的太白山,心底就有些发憷。 “现在知道怕了?”权衡冷笑一声,“去备马,明日出发。” 寒露抬头看了看天,日还未上三竿。知道有很多人要对小师叔不利后,她有了一点紧迫感,不由得道:“其实我们今天走也是可以的……” 权衡根本没搭理她,扭身往深处的寝房去了。 -------------------- 本文地名大多取自唐朝(但也没有很严谨,比如杭州因为变过几次名字而没有用古称),太白山就是长白山在唐朝时候的称呼。但是吉林在唐朝好像没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所以用了汉朝的。 第39章 君身三重雪(四) 十年前,三月十三。大雪披山。 响晴的日,山巅镀着一层金线。山道边松树簌簌落雪,石阶积着厚厚的白绒,山外山的弟子正在清理路上的积雪,扫帚与雪面摩擦出很响亮的沙声。 桑予坐在二层回廊喝茶。这里视野很好,天空蓝得纯粹,从他的视角看出去,能看到院墙栽种的梅树,枝头探过院墙向外招展。 回廊三面开阔,寒风瑟瑟,茶很快就散了热气,他一饮而尽,而后将茶杯握在手里,望着天际出神。 直到有人伸手提了茶几上的紫砂壶,往他的茶杯里注了水:“如此牛饮,真不懂雅致。” 桑予不看这个突然出现在身侧的人,问:“你来做什么?” “来见见你嘛。”对方笑眯眯的,提着壶自己拿了个茶杯,然后悠哉地给自己倾茶。他肤色白净,看上去格外年轻,生一双狐狸眼,左眼尾有一颗小痣,像是溅上的碎墨,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看能否擦净了。 桑予没理他,水声潺潺里,听见他问道:“太白山真冷,是不是?” 他没有必要问桑予这样一个问题。桑予扭头,看向他询问的对象,只见那是个少年,站在不远处,枯草般的头发扎了个马尾,背对着他们,苍白后颈上有一道很久远的伤痕。 少年并没有看他,而是看院中的梅树、院外的山路,看路上的雪、看雪下的松,看得很认真,并不打算回应他。 问问题的人并没有得到答案,倒是不在意,摇摇头呷一口茶,装模作样喟叹道:“好茶。” “山脚农户家里的茶,味道发苦,量太多了,我们根本喝不完,”桑予面无表情地拆他的台,“你若喜欢,带一麻袋回东海。” 这人脸皮恁厚,被当场拆穿也神色不变,仍旧笑吟吟的:“没想到剑仙过得这般清苦,是君某人唐突了,莫怪莫怪。” 剑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