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了。 本来只有苦味的,被母妃打了一巴掌后,嘴里多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种极为难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搅拌着被打得松动的牙齿一起咽到肚子里,他当场就恶心到狂吐。 温暖柔软的怀抱悄悄靠过来抱住了他,祁阎瞳孔微微颤了下,瞬间回神。 他闭上眼睛,顺势伸手圈住女子的腰,头埋在她的肩膀。 “这个话本,我一直留着。它跟我的故事有点像,又不太像。太后没那么幸运,而我,比那孩子幸运。” 但凡有一丝差池,他就会像话本里那孩子一样,成为别人上位的踏脚石。 如果那个夜晚,他没能从乱葬岗里爬出来,也会和边关牺牲的所有将士一样,黄土埋枯骨,此生无人问。 可他幸运地从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安染把他抱紧了些。 祁阎忍不住亲亲她的脸蛋,低声问: “知道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吗?” 马车行驶缓慢,显然不是去江湖救急。 想了想,她给了一个标准回答: “救济灾民。” 然后,皇上回给她一个爆笑。 祁阎没配合安染演戏,非常不给面子地揭穿她: “你明知道不是。” 上一秒可怜得让人想抱他,这一秒,可恶得让人想捶他。 安染把他的脸推开了些,耸耸肩说: “那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祁阎把玩着老旧的话本,眼里的温度慢慢褪去: “我九岁那年,大皇兄意外身亡。我的母妃迫不及待想把我过继给丧子的先皇后。那一天,我对上先皇后的眼神,吓得主动向父皇请缨去边疆。” 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这个霸气自信的男人说被他吓到了。安染朝他看过去,他在她面前,好像越来越能放开自己,能把自己完整的呈现给她看。 谈及祁阎的过去,话题总是沉重阴郁的。 认识到这一点,安染的心蓦地一软,主动握住他的手,软嫩嫩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祁阎握紧她的手,一脸理所当然。他也不是从出生起就这般冷血无情,他那会儿,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当然会怕。 自从大皇子去世,伺候大皇子的宫女太监全都悄悄消失了,凤霞宫里的人越来越少。他从那经过时,时常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人的,牲畜的,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血淋淋的动物尸体。 那时候,他非常清楚,他若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当时他才九岁,说要去边疆也不是真的想去边疆,只是想以此来抗议这个决定,他恳求父皇解救他。 母亲指望不上,他只能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给父亲。 回忆起那可笑的一幕,祁阎整个人变得又刺又野,薄凉至极,讥诮地说: “父皇表现得非常不舍,甚至当场还哭了。结果呢,他很快就把我送去了边关。” 因为南疆一直在打败仗,朝臣谏言,此时此刻,稳定军心乃首要大事,应当派位皇子过去安抚将士,万不能让将士生了怯战之心。 否则,死得就是在京城里逍遥快活的他们了。 大皇子已死,二皇子是先皇的心头肉,其他几个弟弟,年纪又小。 先皇最想派去的人其实就是他,只不过碍于人伦道德,不好明说。 他主动请缨,印象里,那是先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那么关怀备至。 “我去边关,母妃一开始极力反对。可不知怎的,没过几天就改了主意,不仅同意,还催着我走。后来弟弟周岁的时候,我才知道,她那个时候有了身孕。她不需要我给她争那个位置了,想让我给她争功绩权势。” 此时,大昭经历了和大齐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出征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 那一年,他十一岁不到。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心中再没有光了。 结合话本里的内容,安染听得正生气,耳边传来男人不屑地说: “嗤,她想得美。” ……用这么嚣张的语气说着如此凄惨的过去。 表情又异常平和,像是终于挪开积压在他身上多年的大石,整个人透着丢掉包袱后的轻松慵懒。 不过这样改变不了,他一直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安染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头。 祁阎皱了皱眉,把她的手扯下来,说: “我不是小孩子。” 哦,明白。 她亲了亲他。 后面的事情安染大概都知道,他打了很多胜仗,在六皇子登基之日直接杀了回来,成就了今天他。 祁阎没再说往事,太后一生都在争权夺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他不理解太后如何能做得这么绝,他也懒得去理解。 淡淡说:“我跟太后,必有一战。” 安染猜到了,所以不意外。有些东西,打感情牌没用,只能打仗,在战场上拿到。 “你是不是害怕了?”祁阎掰过她的脸,让人正对着自己。 这句话,他问过她好几次了。 比起千篇一律的否定回答,安染更想知道: “如果我说害怕了,皇上要怎样?” 他既然问这种话,说明这场战役不会太轻松。 安染咬着唇,她在司命话本里看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 生死难料的危急时刻,大多数男主都会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把对方推开,然后开始各种修罗场火葬场。最后,遍体鳞伤的两人经历重重磨难,遍体鳞伤,重归于好。 她还挺想知道,他的反应。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车里的光线变得暗淡,有种缥缈朦胧的距离感。 她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衬得那双眼格外明亮有神。琉璃般的瞳孔,像深海里的漩涡,稍不留神就被引入其中。祁阎忽然凑过去,额头贴着安染的脑门: “是你想怎么样?我没有退路。” ……他没把她推走,而是把这个问题推给了她。不过,听这话的意思是,她会有退路啰? “皇上已经为我准备好了退路吗?” 祁阎回答得很快:“还没有。” 女孩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他伸手覆在她的眼皮,盖住她的双眼,慢慢地说: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为你安排。” 安染又想起司命那一堆狗血的话本了。 在这样类似的男尊的世界里,男主的行为全是建立在他认为的基础之上。很少有男主,会去询问尊重女方意见。总是在女主不明所以的时候,以爱之名,一意孤行,然后开始各种爱恨纠缠,一路狂虐。 满地狗血,其实都是自导自演。 她那个时候,看得特别生气。 现在这样才对嘛,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