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水乱葬岗附近的一深水潭中,没入。 然而尽管窒息感逼得她几近发疯,但这具肉身却是无恙,她的魂魄亦半点逃不出去。 费了一刻钟都溺不死,该如何是好? 她从水中腾起,在荒草丛中游荡,恰巧瞧见一块岩石,心道:撞死如何? 她试着用力的撞了一下,血簌簌地溢了出来,染上了那岩石,但乌鸦却是性命尚存。 这乌鸦为何会这般命硬,她思索半晌,咬牙切齿地想,定然是那酆如归施的那术法之故,她恐怕无法轻易地摆脱这具肉身了。 她狠狠地不停地撞击着岩石,一声脆响之后,岩石裂出了一条缝隙来,她虽疼得难以忍受,但这乌鸦却仍未断气。 她经过被孩童以弹弓相击,溺水以及方才那一番撞击,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这具原本与她全无干系的肉身,竟使得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苦痛,远较她为了滞留于人间,硬逼着自己与男子交合时要疼得多。 身体被侵入,起初疼得厉害,但时日一久,身体便麻木了,甚至会去追逐感官的快感。 而如今,哪里有所谓的快感可言,每一根神经漫来俱是抗拒不得的疼痛。 她歇息了须臾,用力地拍打着骨骼断裂的双翅,飞上空去,紧接着,使劲气力撞上岩石。 这一下,疼得她直要昏厥过去,但她一想到那人,便又有了气力。 为了那人,她定会挣脱这具肉身,纵然魂飞魄散都无妨。 即便那人并不知晓她对其情根深种,即便那人心有所属。 她咬着牙,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岩石,少时,这乌鸦已无一根完整的骨头,她瘫软在地,凭着意志力用那破皮的双爪,一步一步地冲着那岩石走去,她重重地喘着气,原本乌黑的双目覆上了血色,每走一步便会掉落一片鸦羽来,漆黑得一如她最喜欢的暗夜。 ——只有在暗夜中,她才能偷偷望着那人,而不被发现。 她用最后的气力撞上了岩石,这一回,这具肉身终是出现了破绽,她循着这处破绽,钻了出去。 她跌在地面上,思考着该如何行事才能达到目的。 她陡然想到一事,那姜无岐曾在乌鸦身上施了一个术法,那术法并未让她觉出异样来,可是追踪术? 倘使是追踪术,那她目前的方位已然暴露无遗,她不如在此处设个陷阱,就算不能取了姜无岐的性命,亦能对其造成一定的损伤,假设酆如归未死,且与姜无岐同来,由酆如归之前的情况瞧来,酆如归必定虚弱难当。 她瞥过一地的鲜血与鸦羽,磨了磨牙,轻笑了一声,心下欢悦,那酆如归十之八九会死在此处。 她红唇翕动,片刻后,便撑着受损的魂魄,远去了。 天上阴云密布,应是快下雨了,她行至集市,扫过往来的人群,后又朝着一在街角代写书信的男子,柔声道:“先生,奴家迷路了,看这天色快要下雨了,先生可否带奴家回家避雨?” 如同是要附和她似的,天边倏地一声惊雷,黄豆大的雨水随即坠落了下来,濡湿了她的发丝,以及一身杏色的衣衫,隐隐透出她姣好的身段来。 她无力再用那幻术,幻化出那咬春楼花魁的模样,但她原本的模样亦是娇俏可人,在雨水中更是楚楚可怜,勾人心弦。 男子因相貌尔尔,家中贫困,从无女子垂青,如今见得眼前这豆蔻年华的女子柔柔弱弱地与他说话,哪里能出言拒绝。 他快手收拾了自己的摊子,便撑开纸伞,道:“姑娘请随我来。” 女鬼含羞带怯地垂着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男子的住处是一破瓦房,狭小、逼仄,不如绕了多少个弯才至。 一进门,女鬼便试探着攀上那男子的双肩,面颊生红:“奴家方才一见先生,便对先生倾心不已,先生又是如何看待奴家的?” 男子从未尝过女色,哪里把持得住,当即粗鲁地吻了上去,又急色地去扯女鬼的衣衫。 衣衫一褪,他便急急地戳刺了进去。 女鬼半阖着眼,柔顺地被压在男子身下,一双红唇凑到书生口鼻,沉迷地吸食着阳气。 这阳气能够修补她受损的魂魄,她毫不留情地将男子的阳气吸得一点不剩,又将断了气的男子一脚踹开,才站起身来。 她走到屋外,淋着雨,以冲刷着自己虚无的身体,苦笑着暗道:还是与不喜欢的人交合要更为苦痛些,流血、断骨都算不得甚么。 她看都不看那具新鲜的尸身,快步隐入了雨帘当中。 第24章:黄泉路·其二十 这一日,天气闷热,梁景文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去院子里吊了一桶清凉的井水上来,冲了一回澡,又换过亵衣、亵裤,才睡下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却是发了个春梦,又是畅快又是难耐。 那女子花样甚多,不知从哪取出一条细细的皮鞭,时轻时重地抽打在他身上,抽了百余鞭,她又拿了蜡烛台来,烛火摇曳,融化开去的烛蜡盈满了烛顶,她手一倾,滚烫的蜡油即刻滴在了他身上。 一滴一滴,灼烧感催化了快感,疼痛与这极致的快感混在一处,便成了情趣,他一点一点地沉溺了下去,片刻,便再也觉察不到疼痛,只余下灭顶的快感。 他转醒时,天色方白,疼痛感却仍未褪去,浑身粘腻不堪,亵裤亦是湿了一片,他望着窗外一片绿油油的菜畦,回味着暗道:莫不是真的罢? 他坐起身来,欲要将身上的亵衣、亵裤褪去,却猝然发现自己的左腕不知何时被包扎了起来,他疑惑地扯去用作包扎的层层布帛,低眼望去,这一望,他吓得倒抽了一口气——他的左腕竟是被齐腕断去了,断口尚且渗着血,惨白的药粉浮在血水当中,由于失去了布帛阻挡的缘故,这血水便簌簌地流泻了下去,浸湿了他身下的草席。 他不住地眨着双目,但眼前的景象却半点不变,他试探着伸手触摸,只触到了一分,便疼得几近昏厥。 ——是谁?是谁?究竟是谁胆敢斩断他的左腕?他又怎么睡得这样死,竟完全没觉察到此事。 他几乎要惊叫而出,但幸而他立刻思及了春闱,才得以及时捂住了口。 朝廷定然不会收他这般的残废,倘若他断腕之事为人所知,他非但无法在众人面前自处,连科举资格亦会被剥夺,这一生的前程便算是断干净了。 但殿试须得验过身,方能进得试场,纵使他如愿在春闱中夺得了会元,殿试恐怕是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