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罢,这蒸笼盖子有些沉,你勿要动。” 那人应是妇人的夫君,貌不惊人,他手里拿着一大把小葱,进得早膳铺子,问过妻子酆如归所要的包子,便拿了只盘子出来,又端开蒸笼盖子,手上包了油纸,利落地将包子取出放置在盘子上,递予酆如归。 酆如归伸手接过,又见这中年男子一脸憨厚地望着姜无岐,笑道:“这位道长,你要点些甚么?” 姜无岐答道:“一碗素面便可。” 俩人进了铺子里头去,这铺子里头仅两张桌案,但桌案却收拾得十分干净,并无旁的早膳铺子般油腻。 俩人面对面坐下了,酆如归以竹箸夹着那香菇酱肉包,凑到姜无岐唇边,不怀好意地道:“道长,这香菇酱肉包瞧来好吃得紧,你可要尝一尝?” 姜无岐扫过那香菇酱肉包,摇首道:“你知晓贫道禁绝荤辛。” “禁绝荤辛不是平白失去了诸多乐趣么?”酆如归双目灼灼地盯住姜无岐,极其认真地道,“姜无岐,你还俗可好?” 话本中不曾提及姜无岐禁绝荤辛,却特意强调过姜无岐拜于醍醐道人门下,不得行婚娶之事,除非破门还俗。 姜无岐爱上柳姑娘之后,为了柳姑娘,连夜赶回师门,按门规受了一通责罚,才拜别醍醐道人,脱去道袍,还了俗。 若不是其后他不幸地遇见了原本的酆如归,他与柳姑娘定会儿女绕膝,白首偕老。 而如今,柳姑娘还未现过身,酆如归与姜无岐所经历之事,同那话本无半点干系。 但姜无岐便是姜无岐,心志坚定,一心求道,哪里会因贪食荤辛而脱袍还俗。 酆如归顿觉自己之言行可笑至极,即便姜无岐纵容于他,亦绝不会为他改变其志向。 于姜无岐而言,他远不及柳姑娘。 果然,下一刻,他便听得姜无岐道:“抱歉,贫道无还俗的打算。” 酆如归抬眼去瞧姜无岐,乍然见得姜无岐面上又是歉然又是为难,登时觉得自己太过胡闹了。 他收回滞留于姜无岐唇边的香菇酱肉包,垂下首去,咬了一口,竟觉着无半分滋味。 他一面咀嚼着香菇酱肉包,一面声若蚊呐地道:“姜无岐,你还是勿要太过纵容我了罢,以免……以免,我无端生出你会对我千依百顺的错觉来。” 姜无岐隐隐闻得酆如归在说些甚么,却听不清分毫,又因酆如归低垂着首用着香菇酱肉包的缘故,他只能看见酆如归鬓边的花簪,酆如归的眉眼却是全然瞧不见。 他不知为何心生不安,下意识地覆住酆如归执着竹箸的右手,关切道:“可是出了何事?” 酆如归感知到姜无岐的体温,用罢了竹箸间的香菇酱肉包,方才抬起首来。 正巧那素面上来了,中年妇人将素面置于姜无岐面前。 未待姜无岐去用,酆如归便快手将素面抢了过来,一口气吃掉半碗。 姜无岐见状,无奈地一笑,并不与酆如归争抢。 酆如归到底舍不得将整碗吃尽,便将素面往姜无岐一推,大方地道:“这素面便让予你了。” 姜无岐附和道:“多谢。” 得了姜无岐这句“多谢”,酆如归却是不好意思了起来,在心中暗暗反省自己是否太过任性了些。 未及他反省完毕,那中年女人端了一碗煮好的水饺,立在另一张桌案前,疑惑地道:“那姑娘怎地不见了?” 她的夫君适才是因为那姑娘的水饺要放小葱,小葱不够了,为去自家田里摘小葱,才暂时离开的。 而今鲜嫩翠绿的小葱已浮在了水饺汤水上头,但那姑娘竟是凭空消失了。 这早膳铺子仅能从前面进出,她不曾瞧见那姑娘从前面出去,那姑娘又是如何出去的? 她的夫君行至她身侧,将水饺从端了过来,放在桌案上,笑道:“你不是爱吃水饺么?这水饺你吃了便好,至于那姑娘许是有了别的想吃的,在你不注意之时离开了罢。” 中年妇人犹豫道:“这水饺值二十文钱,予我吃太过奢侈了些。” “你快些吃罢,不然这水饺该凉了。”中年男子按着妻子的双肩,令她在桌案前坐下,又笑着朝酆如归道,“客官,你的水饺已经下了,马上便可出锅咧。” 酆如归心中对夫妻俩人颇为艳羡,面上却不显,只颔首道:“这水饺闻起来香气扑鼻,定然很是可口。” 姜无岐望了眼另一张桌案西侧的座位,便收回了视线,去用酆如归余下的素面。 酆如归微微站起身来,附在姜无岐耳侧道:“她现下许是去杀人了。” 姜无岐压低声音回道:“她善恶分明,迟早会将那咬春楼的老鸨杀了。” 方才,酆如归与姜无岐立于那叠得半人高的蒸笼之前时,便发现了半隐在袅娜白气后头的秦瑶,秦瑶亦瞧见了他们,面上一时间满是惊色,立即仓皇而逃。 她显是已然知晓她之所为已被酆、姜俩人所知。 但俩人却是心照不宣地不理会秦瑶,任凭秦瑶逃离。 如同要呼应他们的猜测一般,猝然有人大声嚷道:“死人了!” ****** 注: 饺子三国时称为月牙馄饨,唐代称为偃月形馄饨,宋代称为角子,明元称为扁食,清朝称为饺子前面提到的钟水饺,古称水角 第40章:黄泉路·其三十六 酆如归与姜无岐从早膳铺子出来,循声而去,约莫三十余丈开外的小巷子里,有一锦衣妇人扑倒在地,她的双足一团血肉模糊,皮肉耷拉于地,浑然无法分辨哪一块皮肉为左足所有,哪一块皮肉又是原本生在右足之上的,血液从她身下缓缓流淌了出来,于被日头炙烤着的地面上,晕散开去,少时,便凝固在其上,动弹不得。 她还吃力地喘着气,背部起伏不定。 酆如归蹲下身去,将她翻过身来,却见有一把小巧的匕首从她心口没入,只余下一点莲花纹匕首柄露在外头,她的脸孔亦陡然暴露了出来,果真是那咬春楼的老鸨。 她吐息微弱,双目已然涣散了,不断地吐出血沫子来,血沫子从唇角奔腾而出,冲刷着她涂抹了厚重脂粉的下颌以及脖颈。 她觉察到人体的温度,本能地抓住了酆如归的手,气若游丝地道:“救……救我……救……” 这匕首伤及内脏,哪里还会有救? 但她与那梁景文实乃一丘之貉,显然死有余辜。 酆如归这般想着,忽觉手背有异样,他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