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一个多月,因为美人受怀孕,乌累若一行走得很慢。乌累若看着牛车里被乔装打扮过的美人受,深深叹气。饶了一大圈,怎么又要带着他逃亡了。乌累若当时本来不准备救他,他早早发现了书斋里的端倪,只准备抱走自己弟弟。当时美人受将受惊的大儿子抱在怀里呜呜咽咽哭,乌累若直接敲晕了乳娘,抢走了他的孩子。美人受还没有察觉到危险,大叫着跟着乌累若跑到窗口,看到那个灵活的“护卫”直接跳了窗,栽到黑黑的草丛里,黄鼠狼一样窜走了。美人受大哭大叫,急急忙忙下楼,门窗却被禁军锁住了。禁军开始泼油,放火。 乌累若将迷晕的弟弟快速转交给接应的侍卫手中,转头就看到偌大的藏书阁楼燃起了大火。禁军一片混乱,有恐慌的,有按兵不动的,有急急忙忙提水救火的。整个西宫都乱了,火势很猛,快要烧到三楼。 禁军首领一直拖延,迟迟没有告诉汉帝,也迟迟不组织士兵救火,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蔓延到三楼,甚至其他宫都快烧着。 乌累若只犹豫了一瞬,就低吼着返回了书斋。这帮汉人龌龊奸诈,连一个有孕的夫人都不放过,他鄙夷愤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返回去,冒着被烧死的危险,美人受救过他的命,或许他只是为了偿还。 书斋的大火从一楼蔓延至三楼,美人受拍打着丝毫不动的门窗,绝望地跑到楼上,望着楼底下的大火,崩溃痛哭。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被人算计,要丢了性命,连同他腹中的孩儿。 绝望的情绪包裹着他,汉帝还在寝宫睡觉,对这一切毫无知觉。美人受被乌累若抱走时,已经被浓烟呛晕,后脑也被掉落的燃烧木头砸出了血包。乌累若抱着他,低吼着跳入书斋后的灵池里,到处都一片混乱,禁军首领禁止士兵从灵池里提水救火,是以二人得以侥幸逃脱。 乌累若带着他从灵池游到了汉宫外,心底焦急如焚,不断为他渡气,害怕他丧命。美人受后脑的伤口浸了水,血水漫延到水中,整个人都昏迷不醒。 将他抢救到入驻的客栈,美人受还是未醒,昏死过去一般。乌累若不敢耽误,匆匆包扎了他后脑勺的伤口,连夜带着他和弟弟逃亡,一路向西行。 带着美人受和弟弟目标太大,乌累若抉择了一番,让侍卫带着弟弟先走,自己和美人受乔装打扮成贩卖皮毛的胡人夫妻,慢慢赶着牛车前往塞外。 美人受一直在牛车上昏睡了半个月,期间乌累若不敢带他看大夫,害怕被人发现身份,一直都是自己照顾他。乌累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因为他父王的尸身才被毁灭,自己也被汉帝折磨得半死,偏偏自己现在又救了他。 英俊的王子很气愤,多次想在半路丢下他,看着他的肚子又心生怜悯。若是他被汉军再次捉住,估计不是请回汉宫好好供养,而是又被放到火架上烤一次。他到底是父王的阏氏,父王临终前嘱托自己好好照顾他,好好抚养弟弟,他到现在都没有忘。 父王爱他至深,宁愿以命抵命,也要让他好好活着,美人受幸运又不幸,因为他死去的丈夫,又一次死里逃生。 乌累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尤其信守他父王的承诺,身为伟大草原王的儿子,他以背弃承诺为耻,所以他格外鄙夷汉帝。懦弱的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 乌累若照顾着美人受,一路赶着牛车,慢慢行驶到西域边关。美人受已经醒来,后脑受了伤,懵懵懂懂的,记忆模糊。他看着牛车前穿着皮毛衣服的胡人,心中格外亲切熟悉,莫名心酸问: “你是谁?” 那个胡人转过了头,一张深邃俊美的脸颊被涂抹得黑黑丑丑,为了躲避汉军的搜查,刻意留了胡子。乌累若并不是和他父王长得最像的孩子,他有羯族人血统,皮肤较白,容貌精致,所以向来不被他父王所喜,但他的一些神态品性很像父王,美人受默默看着他,突然红了眼睛。 乌累若看他不声不响掉下泪来,不耐道: “我只是为了遵守父王的承诺,把你送到他的陵寝前。” 心里还暗暗想着让他陪葬,阏氏背叛了父王,父王一死就跟了汉帝,沟通汉人的细作,无耻肮脏。阏氏竟然还怀了汉帝的孩子,更让他不能容忍,觉得这是对他父王、对伟大的伊维邪单于最大的羞辱。 乌累若恨恨想着,不免将牛车赶快了些,想尽快出关,尽快回到匈奴。 美人受却从皮毛垫上爬起来,慢慢爬到他的身后,抱住了他。乌累若整个人都惊住,牛车停了下来,乌累若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听到美人受哭得伤心: “呜……呜呜呜呜……” 大概还怀着孩子,美人受更加敏感,脑海中模模糊糊回想起一些难过的往事,难过地抱住他。美人受将脸埋在他后肩,泪水浸湿了他的皮毛衣领,眼泪巴巴看着他黑黑粗粗的鞭子,闻着他身上带着牛羊腥膻和匈奴王室特有香料的混合味道,皱眉道: “你好丑。” 乌累若又气又惊,美人受又去揪他刻意蓄得毛乎乎的胡子,捏他戴了骨饰耳环的耳朵,难过道: “太丑了,又丑又黑。” 剩下的一句话没说出来,像只黑毛公猪一样。话是这么说,双手却紧紧抱着他,抱着他强健的后腰,极其充满安全感地问: “我们去哪儿?” 美人受似乎感觉自己在梦里,梦里面还是那个下着大雪的冬天,他坐在牛车上,牛车上躺着他的丈夫。他的丈夫一动不动,身体硬邦邦,却给他带来极大的安全感,他抚摸着他冻得僵硬的胡子,胡子上积了雪,他轻轻刨去那些雪粒。可是,现在雪地里出起了太阳,太阳明灿灿的,他的丈夫坐在牛车前,拉着他去往天国。 这一定是在梦里吧,那个被叛军射死的匈奴人,又来到他的身边,拉着他去远行,和他的孩子一起。 第33章 33 乌累若似乎也察觉到美人受的不正常,他哭哭笑笑,似乎很伤心,似乎又很开心,抱着他的后背,依恋道: “大王,我们去哪儿?” 乌累若浑身僵硬,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 “你还记得我父王?” 美人受似乎被木头砸糊涂了,倚靠在他背上流泪,以为自己被火烧死了,终于见到了去往天国的伊维邪。美人受看着漫天的雪花,一点都不冷,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的丈夫,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保护他。美人受裹着厚厚的皮毛毯子,倚靠在乌累若肩上,又沉沉睡了过去。 乌累若心跳激烈,他的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对父亲深深的思念,自父王死后,匈奴大不如前,王兄扶罗虽然想要效仿父王,但他的威严与震慑力远远没有父王那样令人深刻,那个曾经令整